燈下,沈默,李玉,呂巖,豫靈。
四人恰好分坐桌旁。
沈默示意李玉先講。
沈默派出去的人,帶回了一些情報。
復命的人說,他們打聽過了,漠北雙煞二十年前有殺人之后,留下印記的習慣,留的是橫線三劃。
當時李玉眉頭一展,沈默面無表情,因為下面的事實沈默了如指掌。
漠北雙煞死的時候,胸口也是三劃橫線。
他們還說了三四個知名的江湖人士,有留下月牙圖案的,太陽圖案的,唯獨沒有梅花圖案的任何線索。
這樣的情形,并無先例。也難以預測是否有后續。
只要他們不犯案,或者犯案后不再留下相同印記,這單案子,這條線索,便無任何價值。
沈默和李玉卻清楚,唯一的價值是,作為城中數一數二的富商,黑白兩道通吃的富商,居然有人在太歲頭上動土。哪怕劫走的只是一個并無價值的花瓶,一副一文不值的畫,都是一個微妙而大膽的挑釁。
全城都在等答案。
是沒有下文,還是竊賊被繩之以法,抑或被私下處置,必須有個答案。
而對于諸葛府來說,答案只有一個。
李玉清了清喉嚨,介紹起密室周圍布防的情況。
哇!又是一副抽象畫!
自然是豫靈的聲音。
呂巖眼中,這畫已經非常寫實。密室正門在書房中,后門在諸葛明住處不遠,而密道,離當天宴會的聚德廳最為接近。只不過聚德廳外本是假山。諸葛雄花了重金,巧設下諸多洞穴,若不是對布局十分清楚的人,斷難尋得密道所在。即便清楚布局,若無極強記憶力,也很難在沒有圖紙的情形下順利進入。即便能順利進入,密道之內,每天兩班,每班四個護衛全天候看守,亦是不小的考驗。最為精妙的是,密道中另有地道可迅速通往前后二門,以防萬一。
這圖紙諸葛雄原本無意透露。因密室之中,藏著什么,唯有諸葛雄清楚。其他人不外以為金銀珠寶之類。
沈默知道的更多一些,比如與城中官員的金錢往來,與江湖門派的聯系,均有專門賬本記錄。
相比之下,密室在哪兒,并非什么大事。
豫靈和呂巖聽完介紹,也查看了密道處的案發現場,模擬完竊賊的進入和逃走路線,便趕赴諸葛明主持的晚宴。
諸葛明的晚宴自然非小客棧中的酒食可比。
這一頓吃得豫靈十分激動。
燈光,氛圍都比密室好太多。當然,重點是酒菜。花樣多,新鮮,而且分量十足,最關鍵的是,不要錢,還有錢可拿。
拿錢的是諸葛明。
諸葛明一見豫靈,眼睛就沒離開過。
整個晚宴,豫靈哇哇不停,諸葛明卻百聽不厭。
甚至,酒席片刻沉默的時候,他會期待豫靈的哇。
他不斷給豫靈填酒夾菜,又不斷同豫靈說話。
為了掩飾,偶爾也給呂巖添上一點。
兩個不斷給他添酒的婢女,他沒正視過一眼。
豫靈姑娘,酒量真好,來,代表家父再敬姑娘一杯。有勞姑娘公子費心了!
諸葛明倒是仍記得父親的囑咐。
沈默冷冷道,少爺,今夜不宜多飲,豫靈姑娘和呂公子舟車勞頓,想必須多加休息。
諸葛明起身道,哎呀,有所冒犯,該死該死!我自罰三杯如何?
也不顧其他四人,只一味要去拿酒杯。
路途不近,二位今夜不妨舍下留宿,我再去吩咐置辦果品,湖中對月品茗,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沈默不好作聲,只看著豫靈。豫靈幾杯酒下去,雖則十分清醒,不覺也泛了紅暈。沈默看來,更顯美好。
若是此等佳人,湖中泛舟,清風徐來,皓月當空,焚一爐香,品高山嘉茗,也是快哉。
只可惜眼下,竊賊才是要緊之事。
沈默沉思間,豫靈已委婉回絕了諸葛明。
諸葛明目送二人離開前門,又命人添酒。眉眼中依然含著笑。
這大約是沈默做得最好的一次決定了。
諸葛明暗想,已然忘卻了父親與沈默在房中密談,以及沈默多次在眾人面前公開批評他的那些不快。
眼下他既希望案件快些水落石出,又希望父親多寬限著時日,慢慢調查。
另一個這樣想的,是沈默。
只不過,他更傾向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