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抄唐詩之三:望岳

望岳

杜甫

岱宗夫如何,齊魯青未了。

造化鐘神秀,陰陽割昏曉。

蕩胸生曾(通“層”)云,決眥入歸鳥。

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

輯評:

《唐詩選脈會通評林》:劉辰翁曰:“齊魯青未了”五字雄蓋一世?!扒辔戳恕闭Z好,“夫如何”跌蕩,非湊句也。“蕩胸”語,不必可解,登高意豁,自見其趣;對下句苦。周珽曰:只言片語,說得泰岳色氣凜然,為萬古開天名作。句字皆能泣鬼磷而裂鬼膽。

施補華《峴傭說詩》云:“‘齊魯青未了’五字,囊括數千里,可謂雄闊。后來惟退之‘荊山已去華山來’七字足以敵之?!?/p>

《杜詩詳注》:詩用四層寫意:首聯遠望之色,次聯近望之勢,三聯細望之景,末聯極望之情。上六實敘,下二虛摹。《龍門》及此章,格似五律,但句中平仄未諧,蓋古詩之對偶者。而其氣骨崢嶸,體勢雄渾,能直駕齊梁以上。

《唐詩別裁》:“齊魯青未了”五字,已盡太山。

《讀杜心解》:公望岳詩凡三首,此望東岳也。越境連綿,蒼峰不斷,寫岳勢只“青未了”三字,勝人千百矣?!扮娚裥恪?,在岳勢前推出;“割昏曉”,就岳勢上顯出。“蕩胸”“決眥”,明逗“望”字。末聯則以將來之凌眺,剔現在之遙觀,是透一層收也。……杜子心胸氣魄,于斯可觀。取為壓卷,屹然坐鎮。

金圣嘆《唱經堂杜詩解》:

望岳:“岳”字已難著語,“望”字何處下筆?試想先生當日有題無詩時,何等經營慘澹。

岱宗夫如何?:一字未落,卻已使讀者胸中眼中隱隱隆隆具有“岳”字“望”字。蓋此題非此三字亦起不得,而此三字非此題亦用不著也?!胺蛉绾巍?,猶云“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一題當前,心手茫然,更落筆不得,恰成絕妙落筆。此起二語,皆神助之句。

齊魯青未了。:凡歷二國,尚不盡其青。寫“岳”奇絕,寫“望”又奇絕。五字何曾一字是“岳”?何曾一字是“望”?而五字天造地設,恰是“望岳”二字。

貓解:如果問我是從哪一首詩才開始喜歡上了苦兮兮的杜工部,我想應該是這一首《望岳》。以前年少且駑鈍,哪能讀得出它的奇絕和“泣鬼磷而裂鬼膽”,只是憑直覺感受到這是一首少年才能寫出的詩,有少年的朝氣和不服氣,有無限的希望和前途,有雄心壯志。我讀的詩不多,老杜的詩更不多,但在所有讀過的他的詩作中,幾乎唯有這一首不讓我感到他是一個承受了無數風霜苦難的老人的詩。苦難的詩我也敬重和喜愛,但后面會為他的經歷而心痛很多很多次,所以且讓我先隨著年輕時的老杜意氣風發一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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