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 ? ? 世人甚喜精怪鬼神之說，靈山秀水之地又總有些怪談，茶館酒肆中更是大肆編排，林林總總混雜在一起也分不清這些怪談哪些是他人的真實經歷哪些是他人胡編亂造之語。當然，不信之人居多，但仍有那么些堅信之人，最后甚至為這份堅信付出性命。

? ? ? ?王老二就是這么個堅信精怪鬼神之說者，他不但自己堅信，還拉上自己一家三口和一眾親戚向著傳聞中有“山神”的琳瑯山深入。他希冀自己能夠找到些稀奇的寶貝一躍成為大商人，住上富麗堂皇的府邸，擁有數不盡的金銀珠寶。當然，這些都是他走之前向村里人炫耀的話，無人知其真假，村民們只知道王老二一行人出去大半年都沒回村，人們也就逐漸忘記有這么一回事了。

? ? ? ?再說琳瑯山山腳下的琳瑯鎮因著琳瑯山“山神”的傳說愈發熱鬧，上山尋找“山神”寶物的人跟“割韭菜”似的――一茬接一茬的。

? ? ? ?“山神”的傳說也隨之豐富起來，其中一條流傳尤為廣泛，說的是：山神俊美無雙，因而身邊總有紅袖添香，更是傳出各種風流韻事，可最近山神身邊出現個兇神惡煞的少女，不許任何女子接近山神，稍稍靠近就會被少女作弄，要么全身被污物淋濕，要么摔得遍體鱗傷，能躺上四五天，總之就是因為這個少女，山神身邊少了不少鶯鶯燕燕。

? ? ? ?且不說小鎮的人從哪里得來的消息，但只說這傳言確實是真的。

? ? ? ?汀潯峰的峰頂直入云霄，云霄之上并不是白雪皚皚之地，而是鳥語花香、百花盛開之地，畢竟山神大人體寒，受不得一絲寒氣入體。

? ? ? ?此時本該靜謐無聲的汀潯潭旁傳來輕靈的聲音，聽著像是個豆蔻之年的少女，“哈哈哈，你快下到水里和我一起玩嘛！”，還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順著聲音看去，能看到琳瑯山難得一見的奇景。

? ? ? ?向來沉默寡言的山神正黑著臉看著汀潯潭里的少女，似是忍受到極限，山神大人啟唇，帶著慍怒的聲音響起，“我記得我說過很多次不許到汀潯潭里玩水！”少女也不答，只不斷將水潑向岸上的山神，盡管潑來的水并不能沾濕山神大人的衣袍，但周圍的草木精都能看出山神大人少有的動怒了。

? ? ? ?山神揮動寬大的衣袖，用神力將少女帶出汀潯潭，同時將她身上的衣衫蒸干，送到躲在一旁的石靈身邊，“我說過管好她，不許再讓她到汀潯潭來”，石靈低頭應“是”。少女本想說些什么，卻見山神大人霎時消失在原地，少女只得兀自嘟噥兩句。

? ? ? 石靈見山神大人消失，連忙跑到少女身邊，抬頭看見少女絲毫沒有反省相反還隱隱有些興奮的小臉，無奈地說：“汀姑娘，請您隨小的回神宮”。少女不滿地說：“石靈，你說他為什么就是不許我到這里來玩？明明我的名字就來自這里啊！”石靈也不敢指責少女不敬山神，更不知怎么回答少女的問題，只得重復道：“汀姑娘，請您隨小的回神宮”。少女的一腔怨氣仿佛打在軟綿綿的棉花上，一點都沒有發泄出來，可再怎么問石靈也只會回答那幾個字，少女只得跟著石靈回神宮。

? ? ? ?周圍的草木精再次感嘆山神大人的英明，這位小祖宗也就只有石靈這么個石頭腦袋才制得住，換個心軟的或是機靈的，只怕早被這小祖宗折騰瘋了。

? ? ? ?少女回到神宮便開始折騰神宮中那些試圖獲得山神青睞的花精、狐貍精、蛇精等等，這邊發髻被扯亂，那邊臉上多只王八。

? ? ? ?整座神宮響起此起彼伏的尖叫聲、辱罵聲，她們也顧不得什么賢淑、溫良的形象了，只想找到那個搗亂的小丫頭，現下她們可不會顧忌這小丫頭是山神養大的，且還受著山神的庇護。

? ? ? ?整座神宮像是被投入一粒石子的水面，瞬間泛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清冷的神宮頓時沸騰得如同人間熱鬧的市集。

? ? ? ?“哈哈哈，你看你看，那只狐貍精在他面前可妖嬈了，現在這副模樣可更好看了”少女趴在屋瓦上對著身旁雪白的狐貍放聲說道，只見她身旁的白狐甩甩尾巴，張口道：“行了，小祖宗，你剛才指的那個算起來是我的表祖母，她旁邊那個是我堂姨媽，再旁邊那個是我表姑……”少女不耐地擺擺手，“嘁，一聽就都是些老女人，呸，老妖精，還好意思勾引他！”白狐的眼睛眨了眨，“還老妖精呢，就連我都比你大，更別說你嘴里那位可是比她們還！要！老！”少女語帶不屑，“那又怎樣，她們就是配不上他！”白狐挪動一下爪子，似是要遮住自己的臉，“你倒是小點聲，我靈力本就不如她們，要是被她們知道我幫著你搞出這么多事，我都不知道要死多少回！”少女撇撇嘴，想了想，“好吧，反正我也看夠了，走，去別的地方玩。”白狐終于呼出一口氣，帶著少女離開此地。

? ? ? ?白狐帶著罪魁禍首離開了神宮，留下神宮中吵吵鬧鬧的一群女妖精們。

? ? ? ?“可惡！肯定又是那個小丫頭，別讓我抓她，不然我一定好好陪她玩！”“哎呀！姐姐莫不是糊涂了，那可不是什么小丫頭，那可是山神大人一手養大的‘琳瑯山小公主’啊！”“呸！什么公主，就是個人類，不就是仗著山神大人的庇護才在這山里折騰嗎？等我和山神大人有了孩子，這小丫頭算什么！”“喲！姐姐就在想孩子的事情了啊？姐姐長得可還不如妹妹我呢！”“你……”后面的話她默默吞進肚子里，畢竟她還想給山神大人留下個溫柔賢淑的印象來著。

? ? ? ?山神大人神色淡漠地站在神宮大門口看著這群之前還在吵吵鬧鬧自己一來就鴉雀無聲的女妖精們，心里冒出淡淡的蔑視。真是可笑，她們連看見我都感到害怕，還敢覬覦我身邊的位置？不知為何腦海里冒出一個成天忤逆自己還笑得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山神大人輕輕地把腦海里的小姑娘抹去。

? ? ? ?那不過是個孩子。

? ? ? ?要不？還是去看看她在哪里玩？嗯，去看看好了，之前對她發火不知道她生氣沒有。山神大人想到就做到，轉身離開這幫煩人的妖精們。

? ? ? ?妖精們看著山神大人在門口站了一會又轉身出去，終于恢復原樣，只是這次討論的是諸如：“山神大人又帥了啊！”、“嗯嗯，就是啊”、“啊啊啊！山神大人什么時候這么看過我啊！”、“別傻了，山神大人明明是在看我！” ……這樣的話題。

? ? ? ?另一邊，白狐帶著少女來到如今這個時節最美的羽楓谷，但見紅楓滿山谷，仿佛一雙大手在這片山谷扔下一個火把，燃燒起整片山谷的枯葉，形成“熊熊大火”，“火焰”隨著喧囂的風一波一波地向著來人撲去，似要“燒”盡一切事物。

? ? ? ?“唉！她們每天都要來，你也每天都要去和她們折騰，有意思嗎？”白狐放下少女，甩著大尾巴拍打地上的落葉。少女席地而坐抓起地上的落葉當拼圖玩，邊玩邊開口：“我有什么辦法？我從記事起就沒什么樂趣，他又不愛陪著我，就知道打發你一只不能化形白狐來給我當‘玩伴’，我不能去這里又不能去那里，除了‘玩’那幫妖精還能‘玩’什么，這堆葉子嗎？”少女說著還把落葉捧起來隨風撒。

? ? ? ?白狐眼睛里流露出深深的無奈，“我陪了你那么多年，比他陪你的時間都多，你就記得他？”少女轉身對著白狐，眼睛里閃爍著白狐不想看見的東西，“我記得你今年差不多要化形，你們狐貍化形可以自由選擇性別，就是選了以后不能再改，但是琳瑯山滿山狐貍全選擇化形為女人，公狐貍全是‘入贅’琳瑯山的，你不會因為我化形成男人吧？”少女抬手打斷白狐的話，“你想說話就說明我猜對了，你知道我對他什么感情，你覺得你化形后就能多占據我心里一分位置嗎？”

? ? ? ?白狐搖頭，“我沒想過那么多，我就是覺得你和他不太可能，但我不會阻止你做任何事，也不管你和他最后怎么樣。我就想……就想你以后要是沒有對他的那份感情了，可以回過頭看看我，我會陪著你，和以前一樣，我就只想陪著你到你老，到你死。”

? ? ? ?白狐白色的毛毛下隱藏著說出真心話帶來的紅色，心里除了說出這些話帶來的釋然外還有一份酸澀，雖然這份酸澀在之前就品嘗過很多次，可這一次的滋味卻更加濃烈，濃到白狐又多出一絲不甘。

? ? ? ?少女驚訝地看著白狐，她以為這白狐會變本加厲地要求自己嫁給他，誰知道白狐得要求就這么簡單，只是……

? ? ? ?“我和他不可能，和你為什么就可能了呢？”少女笑笑，“我可以就這么和他相處下去，就想你甘愿就這么陪著我一樣，反正他從來只把我當孩子，我不說他永遠不會知道我的想法。我又不在乎那份名分，我只要保證那幫子妖精占不到那個我拿不到的位置就好，做他的孩子也挺好的，至少是另一個在他心里很重要的位置！”少女看著白狐綻開更加燦爛的笑容，同時站起來在飄著楓葉的山谷里邊走邊伸手接飄落的楓葉，像個不知世事的孩子。

? ? ? ?白狐看著收回那份智慧的少女，只覺得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更重了一分，同時偷偷轉頭看山谷某處，剛才那一瞬間感覺到山神大人的氣息，現在卻不見了，難道自己的感覺出錯了？白狐晃晃大尾巴，忘記剛才的出現又消失的氣息，追著少女在山谷里玩耍起來。

? ? ? ?山神大人第一次做偷聽的事情還被發現，只得慌忙“撤退”，他心里想著偷聽來的話。那狐貍居然對小丫頭抱著那樣的想法，是不是應該把它從小丫頭身邊弄開？山神心里默默算計著白狐，選擇性地忽略自己養的“閨女”喜歡上自己這件事。

? ? ? ?那天之后，琳瑯山沒什么大的變化，唯一的大事大概是跟在那位小祖宗身邊的白狐居然化形成了男人！滿山的母狐貍精都驚呆了，本以為會多一位姐妹，結果多出一個芝蘭玉樹的翩翩少年，惹得一小部分肖想山神不成的母狐貍精成天圍著白狐轉悠，希冀把這小家伙叼自己窩里。

? ? ? ?小祖宗還是一如既往地成天觸碰山神大人的底線，得了罵又轉頭回去折騰那幫妄圖做山神夫人的女妖精們。山里的草木精樂此不疲地吃瓜，還學著人間“搞賭博”，就賭哪只妖精被折騰得最慘，當然這不能讓那些妖精們知道，它們還想保住小命來著。

? ? ? ?山神大人？不知道啊，山神大人除了日常出現阻止小祖宗各種往汀潯潭里跳以外根本找不著，山神大人一直這樣，整座琳瑯山都習慣了。

? ? ? ?山神大人很郁悶，他去找他的好友咨詢些問題，結果他的好友在看見他頂著一張冷漠的臉問出問題后，對方一臉“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琳瑯山山神，你是誰？”的神情。他問的問題很奇怪嗎？不就是“閨女喜歡上自己怎么辦？”這樣的問題嗎？很奇怪嗎？人間不是經常有那些個話本子的嗎？

? ? ? ?他的好友震驚過后，詳細地詢問了各種事情，山神大人認認真真地回答，回答完發現他的好友居然是一臉“你是個禽獸，離我遠點”的神情，眼神中甚至透露著嫌棄。他說錯什么了嗎？不是好友說要照實回答的嗎？

? ? ? ?此時山神的好友內心已經翻涌起驚濤駭浪，誰能想到一直高冷且不近人情的好友會是個“悶騷”！還是個喜歡上自己養大的閨女的“禽獸”！好友表示三觀已經重塑。

? ? ? ?“玉琳瑯，你想好，算起來，那丫頭是你閨女，雖然不是親生的。那丫頭還是個人類，是那群來偷你玉佩的人類的后代。那群人類‘污染’你的本體汀潯潭，還放火燒了一整片山谷。你真的能毫無芥蒂地接受那丫頭做你的伴侶嗎？你要知道伴侶和女兒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身份，再加上她人類的身份就更復雜了。”好友苦口婆心地說。

? ? ? ?山神大人拿起酒杯，低頭想了想，“我不知道。”好友操著老媽子的心，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兒子”，好友嘆口氣，“你個老樹開花，還啥都不想清楚，讓我說你什么好！”山神大人再次拿起酒杯，“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該和你說的都說了。我平日里一直對她兇巴巴的，就算知道她喜歡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她說。我……我……”

? ? ? ?好友覺得自己很累，“我剛才說那么多你都聽哪里去了！”山神抬頭，這幾日里喝了不少酒的他迷茫地看著好友，想了想，“我不介意，我要是介意那件事我就不會撫養她長大。我也不在乎她是人類，我能陪她多久就多久。”好友無奈，“算了算了，你都這么說了還糾結什么，趕緊乘著這點酒意去跟那丫頭說清楚，省的之后又跑我這里一坐就是幾天，琳瑯山那邊就放個分身。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傻氣，真是白認識你千百年，這幾天反而重新認識你了。”

? ? ? 山神大人得了滿意的答案，又借著那點酒意回了琳瑯山，那會正是小姑娘每日往他本體里蹦跶的時段。

? ? ? ?這天，滿山的草木精欣賞到了特別精彩的一幕，那就是山神大人居然沒有阻止小祖宗進汀潯潭玩水！那可是山神大人的本體啊！接下來它們看到了更令草木震驚的一幕，山神大人下水親了小祖宗，之后還直接把人帶走了！有的草木精直接嚇到僵硬了三四天，這……這不是它們認識的山神大人！誰把山神大人掉包了啊！

? ? ? ?整座琳瑯山的精怪都沸騰了！尤其是那些整日里盼著山神大人多看自己一眼的女妖精們已經完全瘋魔了。所有精怪們聊得最多的就是山神大人和小祖宗那些不能說的二三事，不聊不知道，一聊嚇一跳。原來山神大人那么早就寵著小祖宗了啊？有了這個認知，大家突然放松了，挺好的，不過是從公主升級成夫人而已，從前惹不起，如今更惹不起而已。

? ? ? ?那些女妖精們也想通了，那就是個人類，等她死了自己再上位嘛！反正也就幾十年，又不是等不起，多去人間界學習點人類女子的手段回來坐上那個位置幾率不是更高嗎？

? ? ? ?這么想的女妖精們傾巢出動，下山學習人類女子的手段，這期間幸運的直接在人間成親，過上幸福的日子，不幸的則因為將人間攪得一片混亂而被道士啥的抓走，這些都是后話。

終

? ? ? ?琳瑯山滿山的精怪在接受這位小夫人后，也就沒什么大事了，日子也就繼續波瀾不驚地過。除了它們偶爾要被喂一嘴狗糧外，沒什么奇怪的。

? ? ? ?那只白狐在小夫人和山神在一起后不久就下山了，但偶爾會帶些人間的小東西上山給小夫人吃或者玩，導致后面山神大人氣得親自帶著小夫人下山到人間玩耍了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