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鍋

南京的冬天總是猝不及防,前兩天艷陽還想把藏著的短袖抽出來,這兩天就是撲面而來的寒風,還好不怕凍小姐姐們的大長腿還是可以看到的。

冬天給我的印象沒有多少韓劇里的炸雞啤酒和漫天大雪里男女主牽手相擁,更多的是溫情,之所用這么一個帶著情義的字眼,可能是瑟縮帶來的畏懼被人力所戰勝的感慨。

這種時候總需要回憶一下遙遠的童年,這個階段自帶溫情意味。小時候我就極度害怕寒冷,體質不好還虛胖,自帶的陽氣和正氣完全沒影,那時候還上幼兒園,我總是最后一個去的,去的時候大門已經關了,我爸好幾次想把我從鐵柵欄的縫里塞進去,甚至想過讓我爬大門,當然一個都沒實現過,不然可能現在就不是這么完整的我了。寒冷使我遲到,遲到使我厭惡寒冷,他們惡性循環,不過被一碗辣粉絲拯救了。那是我爸拿手絕活,誰吃誰知道。晚上放學回家,大風依舊刮著,有時候再來那么點像惡魔的雨水,我想我是肯定就下不了床了,我拉著我媽窩在被窩里,把我爸趕去廚房,懶人老爸總會選擇簡單的紅燒辣粉絲,燒好端來床上給我和我媽吃,我就記得滿滿的碗里都是辣椒,紅彤彤的超有食欲,現在想想還能流口水,吃完感覺立馬就能去雪地里打滾。我已經很多年沒吃過那樣的粉絲了,被窩里,爸爸端來粉絲,媽媽幫我穿好衣服,被子上蓋一層類似布的東西,大碗的辣椒,熱騰騰的汽。很多人說長大是一件美好的事情,生活變得自由而多彩,物質變得厚實,我卻覺得那個單純的年代人更容易滿足,離幸福更近一些。

可是啊,我蹭的一下就到大學了,沒有一點點防備。因為轉專業,大學四年我輾轉兩個專業兩個宿舍,有句話叫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那真是,碰見了形形色色的人,還碰見許多奇葩或感動的瞬間,無論是什么,最大的感受卻是人和人之間越來越冷漠了。我一直希望拉一拉自己,不要漸漸熟悉這種冷漠,仇恨也好,痛苦也好,不要接受,因為當你開始接受,那離冷漠就不遠了。

晚上拉著臭蟲抖擺著身子去食堂,砂鍋的隊伍又開始變得長條,我知道我的砂鍋生活又拉開了序幕。身子像是被某種引力吸去一樣,不自覺就去了隊伍里。食堂小姐姐開始大聲叫喚“砂鍋......再一個砂鍋......雞蛋......雞絲砂鍋......”濃濃河南口音配著各色砂鍋面條,背景是嘈雜的饑餓人群和歡快的食堂大媽,食堂外頭天每秒的往下暗,聽聲音風還是那么嚇人,可是看著我的砂鍋擺在我面前喝上一口湯的時候,就覺得還可以去風里跑兩圈,心里頭的暖,文字寫不出來。

砂鍋里大多數的都是粉絲,白菜豆芽承著鍋底,我還是習慣性的挖上一勺辣椒,可惜學校里都是好多油的辣椒面,也不紅彤彤的了,漂著辣油的砂鍋讓我猛然的想起小時候,是的,那個常識性的回憶不是套路,是被這碗看著又辣又燙的砂鍋勾連出來的想念和撫慰。

我在外頭過了快十個年頭的冬了,久的有時候覺得回家像是一次旅行。吃著砂鍋的時候我有點感慨,可能啊只是可能我沒細算過,這些年陪在我身邊,時間更多的是那群越來越遠的朋友。我最害怕的冬天里,是她們捂著我的手,一起吃火鍋一起唱k,我們一次又一次見證著一年的尾巴的最后一秒從世界劃過,我還遇見那個可愛的人陪我在料峭的冬寒里圓了我登頂的夢想,他們有些人已經不見啦,有些人已經不是當年的模樣,還有些人還在我的生活里,可是我依舊覺得遙遠,我在憤怒著為什么我們在一塊的時間越來越少,可是我知道越來越多的你們開始找到不一樣的生活意義,我委屈,卻也知道是自己沒有長大,我還是那個渴望躺著床上等著爸爸端來粉絲媽媽幫我穿衣的小孩,我從來不覺得你們這樣是錯的,相反我知道那才是真正的生命軌跡,只是我覺得不甘心,我想再搏一把,賭我是不是真的可以做一輩子的小孩,對愛充滿期許。

吃砂鍋很費時間,早就吃好的臭蟲在對面等著我。以前我的筆友給我寫過一封信,里頭說,生活始終是自己一個人的,你期待每一次付出都有回應的話,會很累,學會接受不必每一件事都要有回應,有些結果我們不知道比知道更幸福。我現在可能有些明白了,或許在加上那么一句可能更好,發現每一個被愛的瞬間,被等待的時刻,想想你本該孤獨。

再過上那么一陣可能小姐姐們的腿就要蓋起來了,還好砂鍋小姐姐還在,我爸說為了犒勞我經受寒冬,決定給我來個冬日補貼,買買衣服化妝品出去玩玩什么的,我還是喜歡裹著我的大棉襖去我喜歡的地方游蕩,如果非說成長,我覺得可能我和大家發育的過程不那么一樣,很多年前是懶散,沒有任何負擔的懶散,現在是追逐,只為了喜歡而追逐,未來的一部分是努力,為了物質基礎的努力,最后是享受,對生命對來到的這個世界,對給予我生命和這多彩的世界的父母,最大的無愧。那些漸長漸升的冷漠,可能只是這條成長的道路人太少了,而我不愿放棄,不過現在我知道了,總有一天我們會相遇。

我們孤立在這個世界,身邊卻總圍繞那么多人,多厚的衣服總擋不住那細細的冷風鉆進毛孔里,我們的心卻還是會發燙。

感謝砂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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