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鳳袍的女子癱坐在地上。
……
她是故國公主,本應該嫁得好夫婿,和和美美地過完一生……
“姑娘,你可安好?”這是初見時他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若事后想想,就會發現這是他精心設計的局。
不過怎料她竟是個癡情種。
那句安好,卻足足讓她掛念了一輩子,哪怕日后他不曾再說過,哪怕日后她與青燈古佛終老一生。
“我定會用十里紅妝娶你。”
“好。”
一說,一答。
他和她度過了許多美好的時光,讓她陷在時光中久久不愿清醒。
一日,他說他想要天下,若是這樣,便要亡了她的國。
一句,將她從夢中驚醒。
“你……是早就計劃好的?”
“是又如何,你父王昏庸無能,即便我不反,也終會有人領兵造反。”
“那你所說的,可有一句是真的?”
“我會娶你,是真的。”
“我……幫你……”
她不是不明白,他說會娶她,只不過是想利用她,可她……心甘情愿。
<二> 烽火四起,狼煙遍地。
她眾叛親離,眼睜睜的看著昔日繁華的帝都淹沒在火海中。
竟是連哭都不能哭……還要笑著對他說恭喜。
是她親手將自己逼到如此。
情已至此,難道就不怕有一日會毀了自己?
當一切歸于平靜時,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他沒有用十里紅妝迎娶她,連冊封儀式也只是簡簡單單的一道圣旨。
她沒有經歷鳳冠霞帔焦急的盼著心上人的那一天。
她沒有經歷被帝王捧在手心的那一天。
他時常過來和她說幾句話,但僅僅只是噓寒問暖。
他未曾對她說過什么海誓山盟,連情話……也不曾有過。
她明明有著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她明明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她明明有著呼風喚雨的權力,可她卻怎么也笑不起來,也開心不起來……
“你真的愛我么?”她常常這樣問他。
“愛,怎么不愛。”他的回答總透著無奈。
但是她每次都信以為真。
<三> 一日,皇宮里張燈結彩,喜字貼得到處都是。
笑聲在宮內蔓延開來。
“聽說皇上今天要娶妃子。”
“怎么娶妃子搞得這般隆重,我看上次皇后娘娘大婚也只不過是道圣旨”
“我聽說這妃子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
這本是宮女閑來無事扯的雜話,卻如數被她聽了進去。
“你說,我這些年在他心里究竟算什么呢?”
她似是在問身邊宮女,又似在自言自語。
她看見他一身喜服,面容俊朗,笑得暢快。
從沒見他笑得如此開心,一次也沒有……
“她就是你這么多年思慕的女子?”她走到他身旁輕聲問道。
“要不是當年她求他爹收留我,我早就沒命了。”
“所以你是在報恩?”
“不!從那時起我便已經愛上她了。”
“是嗎……”她聽后低下了頭,斂住眸中的神色。
今夜是如此冷清啊,她坐在偌大的宮中,如斯寂寞。
回想起今日他說的話,說不在乎、不介意都是假的。
<四> 自他納了心尖上的女子為妃后,來看她的次數越來越少。
每次她去找他,卻只得到宮女一句皇上正在批閱奏折。
竟是連見都不見了。
“利用價值也該用完了,如今他已經穩定民心,還要我這前朝公主當皇后做什么。”她自嘲地苦笑……
“你準備何時廢了我?”
“嗯?”
她突然的一句話讓他微微一愣。
“不然你留我何用,不如讓她趁早坐上這母儀天下的后位,以免夜長夢多。”她說得極為輕松。
“這后位她不能坐,沁兒心思單純、天性善良,后宮之中不知有多少人都盯著這個位子,我不能讓她陷于險境。”
“那我便可以陷入險境,直至被人置之死地嗎?”胸口如同被狠狠刺了一劍,痛到無法呼吸。
“今生是我負了你。”他始終只有這一句話。
<五> 皇宮究竟不是個養人之地,日日讓他呵護備至的可人好端端的卻得了頑疾。
藥石無靈,太醫們束手無策。
那段時日,他除了上朝就是守在那女子身邊。
她看著心疼至極,燉了補湯去探望。
“你整日守著她也不是辦法,要不張貼布告尋尋民醫,她這病著實難治,太醫也說時日不多,你這是何苦呢。”
“滾,你不是早就盼著她死嗎,說不定她這病便是你從中作梗,皇后,我怎么就沒看出你是如此心腸歹毒之人。”
這他第一次稱她皇后……
到頭來竟說她是心腸歹毒之人。
“你后悔當初沒殺了我吧。”她苦笑著問。
“是!當初我早該殺了你”他字字誅心,狠辣的話語無不刺激著她的全身。
她手中的碗直直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幾日后,他最愛的女子離開了,正值秋季。
他宣布所有人三年間不許辦喜事。
他將那女子埋在他百年之后的陵寢中,那本該……是皇后與他的陵寢。
她這樣愛他,他連一個百年后與他同穴的機會都不肯給她。
此后的每年,他總愛在秋季去陵寢一趟,也只有在那個時候,他才會露出淡淡的笑容。
十年,他不再看她一眼,不再和她說一句話。
<六> 終于……
她瘋了一般地跑向他的寢宮。
“皇后娘娘,皇上說了您不能進去。”宮人連忙阻止。
她不顧眾人的阻攔,硬是闖了進去。
“誰讓你進來的”他語氣冰冷刺骨。
“十年了,她已經死了十年了,你何時才肯回頭看我一眼……” 她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一下子癱坐在地上,身上的鳳袍刺眼至極。
“十年,你未曾再納過一妃一嬪,人人都說皇上鐘情與皇后,實屬難得……我從未害過她,你怎能如此對我……”
“皇上,你這般情深,難道就不怕萬劫不復嗎?”
她一字一句,咄咄逼人。
良久,他才說道:“她死的那日我便已是萬劫不復。”
“好……好……”她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腳步踉蹌。
后來,天下人都在茶余飯后談論著皇后出家一事,皆嘆息皇上對皇后如此情深意重,皇后怎舍得出家。
她在寺廟聽聞,也只是輕笑。
至今回想起那句安好,就好像他昨日對她說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