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許是昨晚的夢太過真實,撬動了我記憶里的神經。關于那個夏天的記憶開始變得清晰,海邊、暗房和樓道,我越是回憶越是害怕,禁不住的擔心起來。我在房間里呆立了大概一刻,隨即決定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 ? ? ?在旅店和云霓道別之后,我在旅店前臺退了房。我用雙手拉了拉肩上的包包,有點沉,我的心情有點忐忑,有點喪,低著頭往車站的方向走。云霓和涼涼太像了,本來雙胞胎就長著一模一樣的臉,除了印象中,涼涼清秀的柳眉和云霓此刻的韓式一字眉大相徑庭,他們的貓咪嘴和眉角的紋路都讓我不由自主的錯以為,這是涼涼。恍若隔世,坐在我對面的云霓和涼涼是那么像,卻又不大一樣,性格、說話的方式、吃飯的喜好……還是有許多不一的地方。看著云霓的一舉一動,有時候我禁不住的失神想象著如果是涼涼,她會怎么做。
? ? ? ?這讓我非常的害怕,這幾年里我無數次催眠著自己忘掉當時的一切,并一直強迫著自己失憶性的生活。幸運的是,在自我多次的催眠后,我好像真的不記得那年夏天的事情,一切記憶模糊得連時間、地點還有人物都支離破碎,我甚至開始懷疑,這一切是不是只是我的臆想,并非真實存在的事實。但我依然我害怕別人提起涼涼,也害怕知道涼涼的近況,所以當涼涼的第一封信寄來的時候,我是無比震驚的。當時我無法自己的在陽光下站了半個小時,也只有那半個小時陽光猛烈的照射才能驅逐那封信給我傳遞的寒冷,也只有那半個小時的烈陽烤炙,才能讓我的精神變得恍惚,才能繼續麻痹自己,繼續欺騙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包括眼前這封信。可涼涼的信件并沒有就此消停,它接二兩三的出現在我的世界里。每一封信都在挑戰我的極限,都在質疑我自己,讓我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的記憶,我是不是故意忘記了什么,我和涼涼之間是不是發生過什么,要不然我怎么那么害怕知道涼涼的訊息。事實上,我一邊忐忑不安著,一邊又好奇著,有些瞬間我懷疑自己聽錯了心聲,我竟極度的渴望著知道涼涼的近況,所以才會鬼死神差的給她回信吧,所以才會跑到涼涼寄件的學校里去吧。
? ? ? ?沖動著去涼涼學校的那天,我的心情很復雜。看著信件上的地址,我從南往北邊跑,我在地址上寫明的學校門口佇立了許久,遲疑著不敢再向前邁進一步。涼涼跟我一樣大,如果所有青春里的事故沒有給我們造成傷害,或許現在我們可能上著同一所學校呢,我們以前感情那么好,兩個人那么依偎,這樣的事情是極有可能發生的。可惜一切都沒有如果,我們不是相隔十萬里一輩字老死不相往來,兜兜轉轉之后我們還是在一座城市里的兩個地方生活著,當了多年沒見面的陌生人。我曾無數次的想象著,如果有一天見到涼涼,我是該主動向前和她擦肩而過還是擁抱她呢,抑或是我倆都呆滯在對面,就那么站上一個小時,兩個小時,直到天黑,彼此轉身離開。心里最純粹的想法就是想再見一面,知道各自安好就可以放寬心的離開。我懷疑自己動機的純粹性,但還是一個勁的安慰自己。所以當我在信件上的地址撲空而返的時候,我有點失望,也有點難過。我看著寬闊的足球場,人群中三兩三,沒有她的身影,我想她一定是躲在暗處,看著我失落的離開。
? ? ? ?我始終想不明白的是,涼涼是怎么知道我的寄件地址的。收到涼涼的信件之后,我馬上聯系了很多我們倆的共同好友,得到的清一色答案是涼涼并沒有跟他們聯系,他們也不知道涼涼畢業后去了哪里。畢竟涼涼高三就轉校了,和我們的聯系也從那里就斷了,這樣說來的話,我的寄件地址她不可能是通過以前高中校友來獲知的,那會是通過什么途徑呢。我也不是沒有不好的猜測,甚至因此而害怕過,就像一場不大好的角逐游戲,我在明處被暗槍指著,她在暗處跟蹤指使,我很怕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往槍口上撞去,以涼涼的性格也不是不可能動手。所以在收到涼涼的回信后,看到地址是她之前提到過的老家小鎮偏南,我的直覺反應是我要去。但我沒有那么沖動,我還在猶豫著,我怕這是計謀,我怕這是陷阱,我怕她這么多年終于學會了引誘的技能,而我卻是被自己坑了埋了尸首無存。不管猶豫了多久,不管內心不斷的猜測著可能遇到的危險,一旦心里的那根弦動了,你就無法不有所行動。如果是陷阱,我步步為營,如果是騙局,那我要找到你涼涼。
? ? ? ?所以,遇見云霓也是你的計謀嗎?涼涼。我不禁在心里問自己,也想問問那個不在場的人。我沒有找到你,卻找到了一個和你長得一摸一樣的人,是要讓她的模樣來提醒我,你真實的存在嗎?如果是這樣,你真的贏了。
? ? ? ?遇見云霓的那天晚上,我做夢了,夢到了許久之前的那個夏天,夢見了我歲月里最青蔥的你。我們手挽著手,笑著鬧著,如果不是海浪來了,我想現在會不會,我們依然還是笑著鬧著呢。
? ? ? ?我在小鎮的十字路口處站了很久,來往有很多車輛。這些車輛大部分都是開往小鎮附近的一個縣里,看到佇立在一旁的我,有一個男子從車上下了車,走過來問我,要不要坐車。一開始他說的是當地方言,看到我一臉沒緩過神的樣子,隨即用帶著濃濃當地口音的普通話問道,我搖搖頭,他馬上轉身跑回車上去,我看見他跟車里的師傅說了點什么,車門馬上關閉,轟隆一下往前跑去。我看著那有點顛簸的車身,不知為何眼前竟浮現了涼涼有點踉蹌的背影,奔跑著,小心翼翼,許是體力不足有些搖晃。
? ? ? ?“要不要坐車?”我正沉浸在虛實之間,身旁一個有年齡的女聲響了起來。我轉過臉,是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婦女,穿著樸素的開衫襯衫,嘴角有點歪,笑著看向我。
? ? ? ?“我不坐車。”我話音剛落,她馬上就轉身像剛才的男子一般跑回車里,我連忙喊住了她。“那個,阿姨我想問下這附近有沒有樓房拆了的啊?”那個婦人聽到我的喊聲腳步慢了下來,折返走回我身邊。
? ? ? ?“這鎮里拆了的樓可多了,后邊那一片,你從這里往下走,到盡頭右拐,哪里有一片。”婦人不大懂我想問什么,有點不耐煩,但還是本著與身俱來的淳樸一字一句的回答我的問話。
? ? ? ?“阿姨,這車是往哪里去的?”聽到我問起車的問題,婦人的臉上多了一抹笑容,“這車往縣里去的,五塊錢一趟,半個小時一班,錯過了我們這一班,你就要再等半個小時。”
? ? ? ?我從錢包里掏出五塊錢塞進婦人的手里,輕聲快速的說了謝謝,就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沿著這條路往前,一直走到盡頭,從盡頭處右拐,往前走,哪里有一片拆了樓的廢棄的地方。我腦海里一直回蕩著老婦人的話語,腳下有點麻亂。路過旅店門口的時候,我禁不住往里瞧了瞧,不知道此刻云霓退房了嗎,還是在休息,我不知不覺的加快了腳步,顯然我很害怕撞見云霓,我清早的謊言那會就會不攻自破,但一想到昨晚云霓的申請,我就篤定的認為她是不會再去涼涼的老房子了。想到這,我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氣,好像這是自收到涼涼的信件后,心里最舒坦的一刻。小鎮的雨停了,開始有了陽光,我整個人也暖洋洋的熱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