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雞起舞的祖逖:兩晉時代的“令狐沖”

1

如果有金庸的才能,我會把魏晉南北朝時代的歷史寫成一部武俠小說,祖逖將被塑造成一個令狐沖式的人物——有點兒放蕩,有點兒狡猾,有點兒心機,不守清規戒律,不拘泥于小是小非,亦正亦邪,通達。

然而,我并沒有金庸的才能,所以只能簡單說說祖逖的一生。

祖逖出身大戶人家,十四五歲以前,他就是一副放蕩不羈愛自由的樣子,一點兒都不像個少爺:不修邊幅,有點兒邋遢,不守禮節,不喜歡讀書,把肚肚腸腸翻出來,擰巴擰巴,也絞不出幾滴墨水,也沒有一般少爺那種拿腔捏調的派頭。

他很大方,有同情心。每次到莊園里溜達,看到有忍饑挨餓的,或者衣不蔽體的,他就開倉放糧放布,一點兒都不心疼。他敢放,不見得有人敢收。畢竟,他只是個毛孩子,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佃農敢把他的話當一回事?比如說,老板的孩子給我一個紅包,我是肯定不敢收的,如果是老板給我的,我可能就揣兜里了。這些佃農和我想的一樣,所以,穿越到那個時代,我也就是個當佃農的料。

為了讓大家安心領取,每次發放救濟物資,祖逖總是耍點兒小心機,說大家放心拿吧,這是我老哥的意思,我只是個傳話的!大家的心落到了肚子里,領救濟物資就沒有那么多顧慮。這樣的事多了,大家就越來越喜歡他。

祖逖的父母去世得早,他是被幾個哥哥養大的。祖逖“敗家”,他們不怕,怕的是祖逖沒文化。

祖逖的幾個哥哥當中,有一個叫祖納,跟祖逖的性格比較像,一坐下來就頭暈眼花,一站起來就連蹦帶跳,在家里坐不住,喜歡往外面跑,最喜歡去繁華興盛的洛陽。洛陽是西晉帝國的首都,有錢人多,當官的多,滿大街都是少爺,有的飆車,有的吸毒,有的包嫩模。祖納往這里跑,是為了多交幾個朋友,為以后的發展鋪路。不過,他有一點和祖逖是不同的,他讀書,有文化。

或許是因為經常聽祖納說起洛陽的繁華熱鬧,對外面世界的好奇心被勾起來了吧,過了十四五歲,祖逖忽然變成了勤奮好學的好孩子,畢竟,外面的世界不比家鄉,想到洛陽的上層社會闖蕩,肚子里多多少少也需要一些墨水。

2

學有所成之后,祖逖多次游歷洛陽,很快就聲名鵲起。24歲那一年,他當官了,職位是司州主簿,后來和他一起聞雞起舞的劉琨,當時就是他的同事。

劉琨比祖逖小5歲,成名卻比祖逖早,祖逖還沒有出名的時候,劉琨就跟祖納一起以“雄豪”而聞名洛陽了。或許,劉琨和祖逖相識,就是祖納介紹的。如果這個猜測不算離譜,那么,可能他們在出任司州主簿以前就已經是好朋友。

司州就在洛陽邊上,和朝廷來往密切;主簿,大致相當于秘書,可以接觸到一些吃瓜老百姓接觸不到的內部消息。

劉琨和祖逖白天在辦公室幫著長官整理文件,日子久了,接觸的內部消息多了,慢慢從這些亂糟糟的文件里總結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西晉帝國快完蛋了,可怕的是,帝國的吃瓜百姓不知道,還以為活在太平盛世。

于是,某天深夜,出現了激動人心的一幕——聞雞起舞。

這在很多歷史書里是洋溢著英雄氣息的一幕,但是《晉書》對這個場景的評價很不好,說祖逖這個小伙子邪氣,沒安什么好心,鬼得很,巴不得天下大亂,好趁機割據一方。(《晉書》的記載,可以參照另外一篇文章《西晉帝國的守夜人:劉琨》,這里不啰嗦了。

就像我們所知道的那樣,也像祖逖劉琨所預料的那樣,天下終于大亂了。這是祖逖25歲那一年的事。這次動亂就是“八王之亂”,前后持續了16年。

3

動亂的前10年(291年—300年),祖逖基本上沒有怎么露臉,直到301年,35歲的時候,他才卷起褲腿,蹚進這攤渾水。

粗略地說,八王大致可以分兩派,一類比較把皇帝當回事,一類不把皇帝當回事,祖逖選擇的陣營是第一派。一開始,第一派占上風,304年,第二派扭轉乾坤,控制了傀儡皇帝司馬衷(號召老百姓吃肉粥渡過饑荒的那個奇葩帝)。自此,祖逖開始沉寂,退出了八王之亂。之后,第二派多次給他下任命書,他都統統拒絕。

事實上,晉武帝司馬炎執政的后半期,西晉帝國這座大廈就快倒了,迫切需要加固。八王搞建設笨手笨腳,搞拆遷倒是干脆利落,乒里哐啷一頓打砸搶,大廈越發搖搖欲墜。匈奴人劉淵和羯族人石勒都是好心人,善良,仁慈,有同情心,覺得西晉帝國這樣茍延殘喘地活著太受罪,哼哼唧唧的讓人心煩,就起兵造反,打算給帝國來一個痛快的。

劉淵非常厲害,打得很順利;石勒比較厲害,打得不是那么順利,就投奔劉淵,但是他和劉淵并不是普通的上下級關系,比較獨立。

306年,八王之亂接近尾聲,西晉帝國也被他們折騰得快領便當了。劉淵和石勒窮追猛打,眼看著這個破帝國吃棗藥丸。310年,劉淵去世,他的兒子劉聰繼位,仍然和石勒保持著微妙的合作關系。

311年,劉聰和石勒攻占洛陽,俘虜了西晉帝國的皇帝,西晉至此名存實亡,中原成了胡人的天下,漢人紛紛南遷,背井離鄉,在這些流亡大軍當中,沉寂多年的祖逖終于出現了。

4

從304年退出八王之亂的渾水,到311年加入流亡大軍的洪流,祖逖已經好幾年沒有動靜了。這一年,他已經45歲,距離聞雞起舞的歲月,已經過去了21年。

南遷途中,如果能回想起21年前那個聞雞起舞的長夜,祖逖必定會感慨萬千。

令人興奮而不安的那一夜,他被夜半雞鳴驚醒的時候,劉琨還在呼呼大睡,是他踢醒了劉琨;然而,當他隨著流亡大軍南下的時候,當年那個睡得昏昏沉沉的劉琨,居然搶先一步奮起,已經在并州與胡人纏斗了5年(劉琨出任并州刺史的時間是306年)。年輕氣盛的歲月,以為天下風云出我輩,涉世漸深,才悲嘆一入江湖歲月催。當年的好友已經成為抗擊胡人的中流砥柱,而自己......

或許,北伐的念頭就醞釀在祖逖南遷的路上吧。

南遷的道路漫長而危險,有胡人的追兵,還有饑餓、瘟疫,以及其他流民隊伍的劫掠......流亡大軍當中,大多數人靠兩條腿走,極少數人坐車或者乘馬。祖逖是有身份的人,有自己的專車,但是他把專車讓給老弱病殘,自己安步當車,有藥物和糧食都拿出來和大家共用。他頭腦靈活,有出色的交際才能和組織才能,慢慢的,跟在他身后的隊伍越來越長。

走到淮陰縣附近的泗口的時候,坐鎮南京的瑯琊王司馬睿發來任命書,任命祖逖為徐州刺史。313年5月,司馬睿又命令他移駐京口(現在的鎮江)。

剛安定下來,祖逖就開始謀劃北伐,奏請司馬睿給予支持。司馬睿此時正在籌備登基稱帝,又受制于權臣王敦,對北伐并沒有太大的熱情,只是給了祖逖千人給養和三千匹布,而沒有派一兵一卒。

幸運的是,祖逖有一些兵卒,幾百個人。這些人是怎么來的呢?一部分是隨同他南下的宗族;一部分是南遷途中新加入的追隨者;還有一部分,是他駐守京口期間招募的私兵。

這些士兵并不是秋毫不犯的好兵,他們剽悍好斗,喜歡劫掠,經常趁夜外出,洗劫富戶,祖逖對此心知肚明,卻從不阻攔,還默許、鼓勵。有時候,他們被地方官繩之以法,祖逖還想辦法把他們從大牢里撈出來,或許,就連祖逖本人也參加過搶劫。有一次,朋友登門拜訪,驚訝地發現昨天還穿的破破舊舊的祖逖穿著裘袍華服,滿屋子金銀財寶,于是問這些東西從哪里來的,祖逖一臉云淡風輕:昨夜又出外搶了一次。

如果坐在祖逖位置上的,是道貌岸然的士大夫,那么這些兵肯定是不能要的,人渣!敗類!反過來,在這樣的人渣兵眼里,姿態高冷的官也是不能要的,偽君子!廢物!就像五霸崗上那一群殺人越貨的魔教教徒只有令狐沖才能帶得了,岳不群是不行的。

313年8月,祖逖帶著幾百個私兵橫渡長江,北伐戰爭拉開序幕。船到江心,祖逖中流擊楫,慨然長嘆:如果不能收復中原,有如東流大江!

5

雖有豪情,但并不輕浮冒進。

渡過長江之后,祖逖率領幾百個私兵先來到江蘇淮陰,在這里駐扎了三年(313—316),招兵買馬,鑄造兵器,操練士兵。

當時中原地區的形勢是,劉聰與石勒依然保持著半君臣半盟友的合作,但是石勒的獨立之勢已經昭然若揭。在中原地區的東部,黃河以北的大部分地區已經成為石勒的勢力范圍,而黃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區,則控制在漢人塢堡主手里。就是說,祖逖要想北上中原,與石勒論劍,就必須經過塢堡主的地界。

所謂塢堡主,就是以漢人豪強為核心形成的地方性武裝組織,有點兒像金庸小說里的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島島主之類的門派,雖然難以與九大門派相提并論,但是實力不容小覷。

大概在316年下半年,祖逖率領2000多人北上,向黃河挺進。進入安徽之后,他派遣使者,到塢堡主張平和樊雅的地盤上拜碼頭。張平和樊雅駐扎在亳州,也是淮河流域勢力最大的塢堡主之一。

早在祖逖到來之前,張平和樊雅就接受了司馬睿的任命,雖然他們實際上是獨立的武裝力量,對司馬睿的服從僅僅是表面上的,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肯定沒有與祖逖合作的可能。然而,祖逖派遣的一個傲慢自大的使者卻摧毀了這一絲若存若亡的可能性。

根據史官的記載,洽談合作的過程中,使者參觀了張平的府邸,傲慢地說這樣的宅子不是人住的,只能當馬廄;之后,他看見了一個大鼎,又傲慢地說應該把大鼎燒熔。張平說,這是帝王之鼎,平定天下之后有大用,為何要毀了它?作死的使者又說了一句作死的話,你還能保住你的頭嗎?你連頭都保不住了,還要鼎做什么?張平大怒,馬上殺了這個口無遮攔的使者,并派出軍隊,做好迎戰姿態。

使者臨死前說的那句具有威脅意味的話,是他本人的意思,還是祖逖的意思呢?這一點我們無從知曉,但可以肯定的是,合作是不可能了,只能用武力解決問題。

在接下來的一年多里,祖逖先策動張平的部下反叛,殺死張平,繼而與盤踞在河南開封一帶的陳川合作,圍攻樊雅,于317年6月迫使樊雅投降,解決了北伐路上的一大障礙。對于整個北伐大業,這相當于在淮南地區興建了一個堅固的橋頭堡,邁出了一大步。

祖逖與張、樊作戰期間,石勒一度蠢蠢欲動,有南下趁火打劫的跡象,坐鎮南京的司馬睿針鋒相對地做出回應,派遣精兵三萬,分為水陸四道,北上支援祖逖。雖然沒過多久,援軍就被召回,但是這種不甘示弱的姿態似乎還是具有一定的威懾力,因為就在司馬睿派出援軍不久,石勒就撤回了南征軍。

石勒撤退了,陳川卻氣勢洶洶地殺過來了。為什么曾經并肩合作的盟友會反目成仇呢?

當初,為了擊敗張平和樊雅,祖逖曾經向陳川求援,援軍當中有一個叫李頭的將軍。戰后,回到大本營的李頭多次說到與祖逖并肩作戰的愉快經歷,還說如果能以祖逖為主,自己雖死無憾。陳川大怒,一氣之下砍了李頭的頭,李頭的部屬出逃,投奔祖逖。陳川更加怒不可遏,出兵攻打祖逖,盟友關系就此破裂。

從317年下半年到319年上半年,陳川和祖逖之間的戰爭一直在持續升溫。總體而言,祖逖居于強勢地位。這種強勢地位的形成,一方面依托于剛性的軍事打擊能力,另一方面則依托于柔性的個人魅力。

祖逖本人并無特權思想,待人接物一視同仁,即使是“疏交賤隸”,也能以“恩禮御之”。作戰期間,從陳川手中搶到的僮仆車馬,他一律遣散回家,物歸原主,對于俘虜,他也給予優待,愿意留的留下,不愿意留的可以自己決定去向,以至于當時出現了一個奇觀——有的俘虜回鄉之后又帶著好幾百個人一起來參軍。

319年春季,陳川被狡猾而強悍的祖逖折磨得招架不住了,匆忙投靠石勒,請求派遣援軍。同年5月,石勒派遣石虎率軍5萬南下,援救陳川。當月,祖逖與石虎在開封附近展開激戰。

關于此次戰爭的結果,史書的記載是迥然相異的,但是綜合起來來看,結果還是比較明顯的——祖逖小勝而大敗,石虎小敗而大勝。

6

戰后,石虎帶著陳川返回位于河北邢臺的大本營,命令桃豹駐守前線,與祖逖對峙;祖逖則返回淮南,進行休整。

當時,鎮守武昌的權臣王敦有篡位之心,打算順流而下,攻占南京,先派人放出風聲以試探輿情,祖逖聽聞消息,叫來王敦的人當面怒罵:你回去告訴阿黑(王敦的小名),他要是敢放肆,我就領三千人順江而上,拿長矛戳著他的腳跟跟把他趕走!王敦對祖逖頗為畏懼,由此暫時打消了篡位的念頭。

319年10月,祖逖派遣前鋒對桃豹發動了一次試探性的攻擊,被桃豹擊敗。之后,祖逖揮師北上,兵分兩處扎營,一處在桃豹駐地的西側,一處在東側,與敵軍僵持了四十多天。

時間一天天過去,自己的軍糧即將用光,估計敵軍的軍糧也快消耗得差不多了,祖逖又上演了一處妙計:派人推著小車把裝滿泥土的袋子運入軍營,并故意讓敵人搶走貨真價實的米。桃豹果然中計,誤以為祖逖軍中糧秣充足,萌生退意,無心堅守。隨后,祖逖派兵截擊石勒的運輸隊,搶到了大量軍糧。桃豹彈盡糧絕,堅持不住,拔營后撤。

320年6月,祖逖推鋒北進,進入河南境內,7月,石勒派遣精兵萬人南下,被祖逖擊敗。

當時的河南境內也有許多大大小小的塢堡主,祖逖到來之前,他們大多在名義上臣服于石勒,彼此之間為了爭奪領地卻也攻訐不斷。隨著祖逖的到來,嚴峻的問題擺到了他們面前:歸順代表漢人政權的祖逖,還是依附代表胡人政權的石勒?

這是一個涉及民族大義的問題,微妙、復雜而危險,稍有不慎就會成為火藥桶。然而,祖逖用一種低調、通達而巧妙的方式使這個問題迎刃而解。

首先,他設法調解河南地區塢堡主之間的紛爭,使他們握手言和,在調解紛爭的過程中,他也成功地樹立了自己的威信。其次,他并不強求這些塢堡主擺明立場——歸漢還是歸胡?

這些塢堡主當中,有很多人的孩子在石勒軍中當人質。如果糾結名分,迫使他們必須表態歸漢,必然會產生不必要的麻煩,而這顯然不是祖逖希望看到的,因為他需要的是與塢堡主的支持,至少也是和平共處。

祖逖默許他們與石勒往來,同時也努力維護與他們的關系。為了避免石勒對他們產生疑心,祖逖經常與塢堡主演一些雙簧戲,假裝派兵攻打他們,但是事先會給他們送去劇本,打好招呼,讓他們照著劇本演。事后,在送給石勒的書信中,這些塢堡主會繪聲繪色地說自己與祖逖打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爭......當然,作為對祖逖的回報,他們也會刺探石勒的軍情,悄悄傳遞給祖逖......

經過一年多的苦心經營,祖逖在河南扎下了根,黃河以南的大部分土地被收復。必然的,石勒承受的壓力則越來越大。

7

320年夏季,石勒與幽州刺史段匹磾發生激戰,祖逖趁機北上,進入河南杞縣。

為了避免陷入兩線作戰的境地,石勒改變策略,主動向祖逖示好,修葺祖家的祖墳和祖逖母親的墳墓,處死叛離祖逖的降將,并希望與祖逖進行邊境貿易,和平共處。

如同處理與塢堡主的關系,祖逖的回應方式依然具有強烈的實用主義色彩,他并沒有用語言或者書信方式答應石勒的互市之請,卻默許彼此進行邊境貿易;他禁止部下進犯石勒的領地,意圖似乎是打算與石勒和平共處,卻又積蓄力量,練兵積谷。

為什么祖逖不趁著石勒與段匹磾激戰的機會而順勢北伐呢?因為這一點,有些歷史學家對祖逖頗有微詞,認為祖逖應該為段匹磾的敗亡承當一定的責任。

史料有限,我們難以對石勒和祖逖的各方面實力進行對比,但是有一點是我們可以看到的:石勒是一個政權的領導者,能夠如臂使指般最大限度地調動所需的各種力量,祖逖只是一個地方官,而且后盾又是裂紋叢生的東晉,調動所需的力量必須大費周章。

一個地方官能牽制住一個政權的領導者,祖逖做到這一步已經難能可貴。遏制石勒南下的步伐,已經耗盡了他的力量,再奢望他與段匹磾夾擊石勒,可能就是強人所難了。

8

321年7月,司馬睿派戴淵北上,節制祖逖。

當年,王敦打算奪司馬睿的位,祖逖怒斥,保住了司馬睿的位子和面子。這一次,司馬睿卻反過來要奪他的位子,撕他的面子。

司馬睿如此安排,是為了讓戴淵控制祖逖的兵力,進而震懾有不臣之心的王敦。

戴淵是個好人,正直,嫉惡如仇,善惡分明,才高八斗,他的性格特點或許正是祖逖身上沒有的,然而,祖逖的位置和北伐大業需要的不是有板有眼的正人君子,而是能在原則和妥協之間游刃有余的調和者。

此時,祖逖的人生道路也快走到了盡頭,頂頭上司戴淵的到來使他憤怒而無奈,密謀摧毀東晉帝國的王敦使他憂慮而恐懼,對于他日漸衰弱的身體狀況,這不啻于雪上加霜。

祖逖這時候最為放心不下的,或許已經不是未竟的北伐何時成功,而是擔心它如何才能不被摧毀,他已經不敢奢望北伐能夠大功告成,而只是希望它不會前功盡棄。為了防備石勒南下,在人生的最后兩個月,祖逖全力以赴,調集人手,修繕虎牢城,意圖把這里打造成將來抗擊石勒的軍事重鎮。

321年9月,祖逖去世。很遺憾,他沒有看到虎牢城竣工;很幸運,他沒有看到預料的那一幕發生——石勒南下和東晉帝國的內訌。

幾年以前,祖逖開始北伐的時候,正值初創期的東晉帝國面臨的最大的威脅,就是北方的石勒。只有幾百個部下的祖逖奮勇北上,像滾雪球一樣壯大了北伐軍的力量,成功地把東晉的疆域擴展到了黃河南部,又成功地遏制住了石勒南下的步伐,鞏固了新生的東晉。當王敦圖謀叛亂的時候,又是他給予王敦當頭一棒,壓制住了王敦的野心。然而,隨著他的離世,所有的光榮與夢想都煙消云散了。

祖逖去世之后,朝廷任命他的弟弟祖約接管北伐軍。祖約才略不足,無法抵擋石勒的進攻,倉皇南撤,退守淮南,河南地區隨之被石勒收入囊中。

之后,王敦發動叛亂,戴淵被殺,司馬睿淪為傀儡,憂憤離世。

故事沒有到此結束,還有一個與祖逖有關的結尾。

又過了幾年,祖約發動叛亂,兵敗逃亡,率領宗族投奔石勒,被石勒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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