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已是酷暑難耐。
我在等公交的時候,常可見不遠處,那報亭圍了一圈人。做什么呢?觀看象棋對弈。所謂“君子觀棋不語”,在這,總有著指揮家。此時此刻,蟬還沒有鳴叫,那蟬蛻也還沒有落下,高樹婆娑,綠蔭之下,傍晚的報亭也不在意賣出多少份報刊,圖的也是一個樂子。
然而,自打我從另一側過去等公交,也就不路過報亭,自然也很難得買一次老板的小米黃豆煎餅。記得他是無極人,離我的故鄉藁城不遠。他喜歡笑著說話,眉毛長得不緊不緩,估摸也有四十多歲,報亭有時關門早,有時開門晚,經營者隨性,附之者眾。
我偶爾買他一個煎餅,就像偶爾去咖啡店。
去年冬天,咖啡師小穎還沒有去北京,和她約好要到柏林禪寺去。我等她的時候,修車子的師傅穿著棉襖,戴著耳套,沒有戴帽子,呼出的熱氣瞬間化作白色。看上去,他在修理一個爆裂的車胎。
她還沒來,我問師傅去那站牌怎么走,現在已不記得那具體的名字。修車師傅指給我看,近旁,他的兩位上歲數的朋友在嘮閑嗑。高大的柏樹落滿積雪,不時有烏鴉“呱呱”地叫了兩聲,一片雪壓沉了樹枝,“咔嚓”落下。
我猛地抬頭,望見天空中白茫茫一片,想起近十年前,我將進入大學時的模樣——那時,我青澀,單純,簡單,現在亦然。待低回頭,不遠處路過一輛打右轉向燈的TAXI,我搓搓手,呼出白氣的剎那,感到自己的存在,仿佛很久也沒有變化,很久也沒有長大。
煎餅和咖啡?說到這,我想笑。它們一個代表日常粗鄙的生活,一個仿佛小資般的精致。現在,我能說服自己扎身于柴米油鹽嗎?真是已經很久沒有買過菜了。在家務事中最重要的之一,便是買菜。
夏日還好,我家有個小院子,種了一些菜。我想這也是好事,所結的西紅柿,豆角,油麥菜等,變成供應一家人的時蔬,還能分給街坊鄰居一些。家附近有一位賣菜的中年婦女,大約是附近村落來的。她有一輛三馬子,看上去是燒油的。
她動作麻利,稱重準確,仿佛生意也還不錯。但我只是路過,并不買。十二歲之前,我在藁城經常給媽媽買菜。那會兒的冬天,得囤積很多白菜過冬。
記憶里,媽媽會與屯著一大堆白菜的商販討價還價,有時用自行車馱著我,往很遠的蔬菜批發市場買菜。藁城蔬菜批發市場里混亂不堪,人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因為冬日早上七點,天色陰沉。
到買菜歸來時,車座上會有一大袋子我現已忘記名字的菜,還有咸菜若干。而在雨天,媽媽還曾馱著我上下學,我躲在她雨披的后面,坐在后座上。如今想來,那段時間,似乎是為了度過而度過。
近年來,我常在陽光好的時候出來透透氣,剩下的時間,在屋里,悶頭看書。
太多的時候,我傾向于在文字里覓得一點安慰,無論是知堂老人,還是藥堂老人,或者是廢名,或者是胡蘭成,都是耐讀。我感到讀他們的文字,再去看周遭世間景象,才有了深深的暖意或微涼。
廢名有一篇,寫的是一位叫“柚子”的女孩。我看了,有幾分與魯迅筆下的閏土的相似,因此,還想到林海音筆下的女孩英子。
讀書,凈化了心靈。煎餅和菜,都是日常,咖啡是調劑,但心意涼薄的時候,還是需要讀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