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2月23~~~2018年正月初一終于完稿)
故事的起源
一直想講一個故事,一個我親身經歷的,刻骨銘心的,值得我們全家后悔一輩子的故事!過去的事情已經一去不返,再也不能回到24年前,再也無法挽回當年發生的一切。我們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全家人飽受幾十年的骨肉分離之苦!故事的主人公----我最親愛的妹妹,至今蒙在鼓里。當我聽到妹妹一字一句跟我說“姐姐,你的小姨是你的小姨,我的小姨是我的小姨,我只愛我姐姐”時,我的心涼了一截,她心里是有怨恨的。可是我什么也沒有說,我能說什么呢?這一切還得從24年前講起。
我一直是家里唯一的孩子,可是我不是獨生女,我還有一個妹妹,但是我們卻沒有機會一起長大。
1985年農歷9月22妹妹出生
我三歲多時,妹妹在自家臥室呱呱墜地,記得當時三姑在給我洗頭發,聞到喜訊,爸爸高興地在走廊上放了一束鞭炮。我高興地大叫:“三姑,快點,我要去看小妹妹。”一進房間看到了妹妹,我媽媽說我連聲大喊:“這是從哪里出來的呀?”那一刻永遠在我的記憶中定格。
生了妹妹七個月后,媽媽患了一場大病,80年代初全中國都不富裕,我們家尤其底子薄,此時更是雪上加霜。病來如山倒,原本健康漂亮能干的媽媽一下變成奄奄一息,氣若游絲,沒有幾個人覺得她能活下來。她那時的年齡跟我現在一樣大,我還沒有結婚,可當時的媽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爸爸四處求醫,不同的醫院診斷出不同的結果,有的說我媽媽患了心膜間皮瘤(音譯,也許打錯了字),有的說我媽媽患了肺結核,之后媽媽被接回了娘家休養治療,她常常呼吸困難,倚在被子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我記得短短幾個月,媽媽的腿瘦得像兩根棍子,膝蓋突出。真的可以用瘦骨嶙峋四個字來形容年僅26歲的媽媽。她虛弱得上廁所也要人扶著。我的表弟們開始怕我媽,說我媽媽是鬼。一靠近我媽媽的床,他們就瘋跑開,大叫:“鬼呀!”,三歲半的我不知道媽媽什么時候會好起來。
那時候,媽媽一直在外公家,妹妹有爸爸和奶奶照顧,記得有一次,我跟爸爸說要把樹上的柑子留著給媽媽吃,爸爸后來回憶說,他當時被我一句話感動得熱淚盈眶。
屋漏偏逢連夜雨,我們全家人都經受著生活給我們的考驗,媽媽患重病,我長了滿頭的包,當時他們稱為老豬包,很痛很痛,妹妹跟我一樣,也長了滿頭很紅的小包,如竹筍般聳立。爸爸突然得了中耳炎,耳朵疼得厲害,家里陷入貧窮和病痛的深淵。
媽媽在多家醫院看了病,都診斷不出最后的結果,媽媽后來回憶,當時她痛苦得只想死掉,就在媽媽病得奄奄一息時,外公打聽到一個很好的遠處郎中,請來之后,他診斷出媽媽的病因是肺上長了一個包,導致肺痛,不能呼吸。就這樣對癥下藥,媽媽在三個月后好了,但身體虛得可以被風吹起。
姑姑帶走了我妹妹
妹妹一歲零三個多月時,也就是1986年正月,爺爺的生日,在外省的大姑父大姑回來看望爺爺奶奶,此時的姑姑,只有一個十幾歲的兒子,特別想要一個女兒,對女兒的渴望達到瘋狂的地步,她跟我爸爸媽媽說:“我不知道認了多少干女兒,不知道給干女兒買了多少衣服了”。當姑姑看到媽媽有兩個女兒時,連聲說:“怎么沒有告訴我你又生了個女兒呢? 我想女兒想瘋了,把小女兒給我吧。我帶大一點就給你們。”父母怎么舍得把孩子給人養呢?就算是自己的姐姐也不行。但是姑姑似乎是發了狠要了這孩子,跟我爸媽發了狠話:“如果不能給我,那我們姐妹間就門檻上剁蘿卜——一刀兩斷!”
這些往事已經聽爸媽回憶過千百回,我都已經滾瓜爛熟了。爸爸說:“莫說我只有兩個女兒,就是有一桌女兒也要自己帶,一個也舍不得給你們。”
媽媽也舍不得,但是當時農村很窮,而姑父姑媽是有工作單位的城里人,80年代有個風氣,如果父母是國家單位的,子女可以接班。興許我妹妹以后能過上好日子。姑姑的堅持加上父母對城里的盲目崇拜和對孩子未來的期盼,我年輕的爸媽就這么妥協了。因為姑姑說帶到8歲就給我們。而媽媽想著,如果孩子以后有個城里戶口,這輩子就不用跟自己吃苦了。寫到這里,我想到了一部電視連續劇《錯愛一生》。如果你無法理解我父母的做法,看過這部電視劇,你就能明白些許。農村人的淳樸,愚昧無知,對大城市的向往以及對子女的愛。
就這樣,姑姑帶走了我妹妹。我們全家開始了無止境的思念。記得當時三四歲的我抱著媽媽的腿說: “媽媽,我好想妹妹,想得要作嘔了。”媽媽一直記得我這句話。我也一直記得當時的心情。
失而復得的妹妹
到底是幾個月后,我記不太清了,姑姑帶妹妹回來了,好像是回來遷戶口,我依然記得妹妹坐在凳子上,小小的,很可愛,我高興地親了妹妹一口,妹妹咬了我的鼻子。我哇哇大哭,那時我大概4歲多。
? ? 幾天后,姑姑又要帶走妹妹,失而復得,又要失去,我害怕失去妹妹,趕緊跟媽媽說:“媽媽,快,把妹妹藏起來!”我清楚地記得當時的無助,我不知道該怎么保住妹妹,我跟媽媽說:“把妹妹藏到衣柜里!”這是我自己的記憶,很奇怪,我的記憶可以追溯到1歲多,所以對于三四歲時的記憶,就很清晰了。我問過很多人,什么時候開始有記憶,她們有的說5歲,有的說6歲,還有說7歲的。妹妹終究被抱走了,我哭得聲嘶力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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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的歲月,我就這么繼續孤單地過著,心里想念著妹妹,千百回地在夢里和妹妹相見,抱著妹妹,和妹妹玩耍,夢伴隨我長大,在我成長的這段長長的歲月里,我無數次地在夢里見到妹妹并哭著醒來,即便現在我在碼字, 我依然忍不住熱淚盈眶。現在的夢里,妹妹依然很小很小,我依然緊緊抱著我的妹妹不放,像當年要藏起妹妹的心情一樣。可是我們都已經很大了······
? 到我7歲那年,妹妹四歲,她回來了,漂亮可愛,記得那天我一放學,
(以上是我2009年寫的,我一直記得我沒有寫完要繼續寫的,今天搜索出來,我驚呆了,今天已經是2018年2月16日,也就是2018年正月初一。一晃8年過去了! 我以為是去年或者前年寫的, 可我在這幾年的文件夾中找不到,搜出來,已經是8年前的事情了!!上文中我還沒有結婚,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時光飛逝,這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一定要寫完并且發表出來,以便我的孩子我的親人能看到,還原事情的真相,不留更多遺憾。)
漂亮可愛的妹妹回來了
記得那一天我一放學,我老遠就看到了有客人來了,原來是我的妹妹!!!三年不見,真的感覺有一輩子那么久,四歲的她長得十分可愛,城里的孩子就是不一樣,白白凈凈,一口流利的普通話。媽媽讓妹妹坐到她腿上,又讓我也坐到她另一條大腿上,這樣,我和妹妹就這樣面對面看著彼此。她伸出小手來摸我,我倆就這樣開始玩了起來!
我們抱在一起,她說:“姐姐你漂樣(漂亮)!”,我說妹妹你漂亮。時隔三十年的今天,我依然清楚地記得她還說不清楚“漂亮”兩個字。我們就這樣抱著推來推去地說你漂亮你漂樣······。直到我不小心把她推倒到地上,游戲才結束。
接下來,妹妹每天望著村口盼著我放學,她當時送給我一件紅色的皮衣,我每天穿著上學,她有一句口頭禪:“穿紅衣服的是我姐姐!”
我挑燈夜戰寫家庭作業,四歲的她為了等我睡覺,累得趴在我的桌子上睡覺。
有一天早上,我們醒來,我說妹妹以后不要走了,留下和我一起生活。她哭著說:“我要回去,你們這里不漂樣,地不平,我家的地都很平。”她的意思是說我們的房間沒有瓷磚地,當時的農村很窮,木屋子里都是泥巴地,一高一低。妹妹不愿意留下,不習慣農村的生活,也想她的爸爸媽媽,看著淚流滿面的孩子,我媽媽很心疼,只好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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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籃打水一場空
四年以后,妹妹八歲了,到了八歲之約,我姑媽姑父寫了一封信,讓我爸爸去把妹妹接回來。我爸媽欣喜若狂,賣了家里的一頭沒有長大的豬做車費,興沖沖的去了千里之外,只為了接回朝思暮想的小女兒。
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爬山涉水到了之后,姑媽姑父反悔了,我爸爸說,你們寫了信我才來的。姑姑說信不是她寫的,姑父說信是一人寫,一人抄的。妹妹還是清好書包和爸爸動身了,坐了一段車,她哭著說暈車,爸爸竟然又把妹妹送回姑姑家去了,自己一個人孤零零地坐了兩天的火車返回了家里。(很奇怪爸爸怎么沒有堅持帶回家,估計一個大男人實在不知道如何哄一個哭鬧的孩子。媽媽現在還在說,如果當時媽媽也去了,事情也許不是這樣的結局。)
我和妹妹書信往來
接下來的小學初中高中,我們姐妹倆都有書信往來,一直到我上大學。妹妹給我寫的每一封信,送我的禮物,我都保留至今,最早的禮物已經保存將近三十年了。妹妹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這是妹妹送給我的筆記本,她在學校獲得的獎品。
那些年我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我姑媽也未能帶妹妹回來一趟。到2006年勞動節,我工作了,毅然決然帶著媽媽去看了妹妹!第一次見到長大了的妹妹!后來我結婚,姑媽依然準備不帶妹妹回來,說是擔心村里鄰居見到我妹妹就說這孩子回來啦!長得真像她爸爸之類的話。(后來有親人勸說終究還是回來了)所以,妹妹大概一直不知道真相,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道聽途說。沒有長輩來揭開謎底。
無論妹妹多么恨父母,我都不怪她,我們有愧于她,做錯了事情,是要接受懲罰的。我也很感謝我的姑父姑媽,含辛茹苦養大我的妹妹,對我妹妹傾注了滿滿的愛。但是歸根結底,我妹妹有知道真相的權利!可是故事太長,我沒有機會親口告訴她,所以我寫了這篇文章。
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現在妹妹和我都已經成家,她在她長大的城市結婚生子,我們依然相距千里。但是我們不必再依靠書信。現在通訊發達,微信,電話十分方便,可是我們之間說的話,比之前只能寫信的年代少了很多很多。我們在各自的生活圈子里都忙得不可開交。我再也找不到我夢中的那個小妹妹,無法還給自己一個不留遺憾的童年。
如果時間能倒流,或許我能拼盡全力留下我妹妹。如果世上有后悔藥,父母就不會傷心半輩子,至今提起來,剛毅的父親都要流淚。媽媽說:“我們大概是沒有緣分,如果在一起,也許活不到現在。”
血濃于水!我永遠愛著你祝福你,我的妹妹!只要你開心幸福,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