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莫許杯深琥珀濃, 未成沈醉意先融。
文? 巧森
眼前男子,白凈清俊,戴一副圓框眼鏡,滿臉書生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毓真腦中靈光乍現,驚喜道:“Alex!”
Alex大方與她握手,笑得爽朗,“喻頎力。我一眼就認出是你了!是不是在這兒等人?”
“沒有,路過就進來看看。你不是在華盛頓的國家航天局工作嗎?”當年,毓真對Alex的工作艷羨不已,印象也尤其深刻。
“我在MIT 任教快有一年了,最近都在波士頓附近走動?!?/p>
……
聊得正開心,毓真突然瞥見落地窗外站著一個人,是昱博!他眼神呆滯地望著自己。
Alex見她有點出神,就循著她的視線轉身看,窗外樹下站著一個高大英挺的男子,直直盯向自己這邊。
很明顯,他是過來找毓真的。
“你男朋友?”
毓真回過神來,沉吟片刻,回道,“還不算,我不知該不該答應他。”
Alex忍俊不禁,扶額太息道,“哎,能讓你煩惱的人,也就只有陳昱博了吧。我有沒有猜錯?”
毓真苦笑,很不好意思,“你的超強記憶力真不該浪費在我那些煩心事上。抱歉,當時不該跟你說那么多的,都過去4年了你還記得這么清楚?!?/p>
“哪里的話,朋友之間不就應該多點傾訴嘛。這幾年我只顧著忙航天局的工作,很少聯系朋友,蠻寂寞的?,F在回MIT,周圍的朋友、學生越來越多,感覺又回到了最喜歡的生活狀態?!?/p>
他說著又扭頭看了看面無表情呆站著的陳昱博,“陳看起來情緒不佳啊?!睆陌锾统鍪謾C,“你手機號碼是多少?我存一下。明年3月我會回國,到時候去找你。”
毓真也存了他的手機號碼還有辦公室電話,并互加微信。
“去跟他好好聊聊吧,我還要開會。有事記得打給我。Bye bye ?!?/p>
Alex擺擺手,跟上幾個同事,去坐電梯。
毓真走到館外,看昱博拖著沉重的腿一步步挪到她身邊,情緒低落,平時伶牙俐齒,這次少有的齟齬,“呃,剛,剛才,那個男人,是不是,學天文的Alex,喻頎力?”
毓真納罕,怎么大家的記性都這么好?“是啊,他來我們學校演講過,當時還是我負責校報的人物采訪專欄......”
沒等她說完,昱博已經面色灰敗,兩手緊緊捂住腹部,干嘔不止。
毓真吃一驚,忙上前扶住他,“昱博,你哪里不舒服?”
昱博疼得滿頭汗,“胃痛,很難受?!彼麄€人的重量壓在毓真肩上,毓真漸覺吃力,忙喚來天文館工作人員,拜托他們幫著一起把昱博送去醫院。
毓真一直守在急診病床前陪著昱博,看他緊皺的眉頭漸漸松開,才算松一口氣。
有醫生過來,一臉嚴肅,向她交代病情,“病人精神極度緊張,起碼有兩天不吃飯沒睡好覺了。情緒對胃部影響極大,你們要幫助患者調整好心態,恢復正常的生活作息。他這次還只是一過性的胃絞痛,如果不注意下次就難說了。我們給他用了解痙止痛藥,胃痛已經得到緩解,還需留院觀察一天?!?/p>
他居然兩三天不吃飯也不睡覺,早知道會這樣,怎么也該接個電話讓他安心點。
昱博迷迷糊糊中看見她為自己忙前忙后跑上跑下,羞愧又感動。
高一那年,學校足球隊參加校際聯賽,昱博是球隊主力。球賽到了最緊要的關頭,眼看就差昱博的臨門一腳,基本能定下勝負,對手卻不知有意還是出錯,用盡全力向他小腿踢一記,沒防備之下昱博左腿脛骨骨折,痛得齜牙咧嘴,倒地哀嚎。
坐在前排的毓真急壞了,不管不顧直接沖到球場上,抓住他的傷處失態慟哭,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完全不顧形象,仿佛受傷吃痛的不是昱博而是她自己。
昱博吃驚地看著她,暫時連痛覺也麻痹了,整顆心被翻江倒海的幸福感熨貼得暖意融融。
后來,后來到底發生了什么,兩個人明明那么喜歡彼此,卻漸行漸遠,到了如今這個地步?
昱博醒來已是第二天上午,毓真在一旁打字趕稿,見他睜開眼,關切道,“你醒啦?胃還疼嗎?”
昱博搖搖頭,沒吭聲。
“我做了點粥,你多少先喝一點吧,好不好?”
昱博還是搖頭,眼里含著水汽,深深地看著她,似有千言萬語只說不出口。
“陳媽媽在紐約開會,聽說你生病已經坐最快的航班趕過來了,大概下午一點就能到?!?/p>
“我媽來了你就不管我了是嗎?”昱博嘴唇干裂,聲音也有些嘶啞。
毓真看不下去,起身倒了杯溫水,喂他喝下一半,“你先好好休息,別的以后再說!”
昱博拉住她的手,十指輕扣,放到唇邊吻一下,然后拉到胸口貼著。
毓真的手背感覺到他的心跳,咚咚咚咚咚,心搏有力,節律整齊,心率大約65到70次每分鐘,很正常。
“你餓不餓?”
“不餓?!?/p>
“多久沒吃東西了?”
昱博睜開眼看了看她,賭氣不說話。
“喝點粥吧,下午你媽來了,有什么要求盡管跟她提!”
“我不跟她提,我是來找你的!”
“我沒讓你來啊?!?/p>
“你......誰讓你告訴我媽的!我不想見她,我要回去了。”說著昱博坐起來打算下床。
毓真冷眼旁觀,“好啊,你回去吧,我本來就跟斯敏姐約好了一起游波士頓。那好,我正好可以去她那兒。”
昱博眼珠滴溜溜轉一圈,馬上又捂住肚子,“啊,這邊又開始疼了!”說著慢慢倒在床上。
“你捂的地方不太對哦,胃的位置在上面。昨天你捂的還比較像?!?/p>
“什么叫昨天捂得像,我是真疼!特么不就三天沒吃飯嘛,疼得死去活來的!”
毓真氣結,“你還好意思說,好端端的玩自虐呢?還是高中生嗎?”
“半個月沒有你的消息,我哪還有心情吃飯!”昱博的聲音越來越輕。
走廊里突然響起高跟鞋敲擊地坪的聲音,越來越近,到了昱博房外,門就被打開了,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10歲的陳媽媽出現在門口,進門疾走幾步,“昱博!你這孩子,身體素質不是一直很好的嘛,”扭頭看見陪在一旁的毓真,馬上感激地握住她的雙手,“小真,這次多虧了你。昱博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我去北京這么多年,全靠你們幫著照顧他?!?/p>
昱博覺得頭都大了,“媽,你別每次見面就說一遍行不行啊!我是孫家準女婿,他們對我好是應該的!”
陳媽媽擰了把昱博的耳朵,疼得他當即討饒,“哎喲,我錯了,別擰了!都兩年沒見了,一見面就打我,你還是親媽啊?不帶這樣的!”
到底是母子,血脈至親,之前鬧得再僵,也是因為最倚重的就只有彼此!
他們終于像對正常的母子,不再置氣。
毓真想起當年,陳伯伯出軌數女氣走陳媽媽,又火速再婚,有了新的兒子和家庭,無暇顧及長子。昱博不恥陳父行徑與之冷戰,母親已遠走,身邊沒有長輩關心照顧,走到今天確實全憑自己努力,不由淚濕雙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