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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 ? ? ? 一
村里的許多人都曾對官大妹說過,叫她出去,離開他,這樣她會過的更好。可是官大妹卻是不語,呆呆地望著眼前很近卻又很遙遠(yuǎn)的山,懷里抱著兩個孩子,微微的微微的一笑。
官大妹上面有一個哥哥,下面有三個妹妹,小的時候沒有電,各家各戶都睡得很早,因?yàn)椴恢罆r間,所以天黑了大家就坐在一起,在火坑旁聊天,有糧的會在堂屋里點(diǎn)上煤油燈,沒有糧的就會在火坑里燒著旺火,官大妹家里也是沒有糧的,但是她家里的火卻是從來沒有旺過,即便是過年也沒有。微弱的火光無力地照在一家七口人那五張露骨的枯黃的臉上,有些嚇人。“哎,早點(diǎn)睡吧,睡著了,就飽了。”父親官老二說完便去睡了,大哥阿勇也跟著父親慢慢的走上了閣樓去睡了,母女五人坐在火坑旁看著火,似乎想從火里看出稻米。柴火快熄滅了,用灰一掩蓋為第二天留下火種,也為日后節(jié)省下了一根火柴,母女五人一人灌了一大碗涼水便也彎著身子扶著木房的墻壁進(jìn)屋睡了。五人在床上也不動,閉著眼,僅管今日勞累了一天,插秧、放牛、砍柴,卻總是睡不著,總覺得胃里空空落落的,心也不由得慌了。老是想起下午母親拖著她的瘸腿杵著木棍極速的走,腹前的衣服下面藏著用頭帕包裹著的別人地里的紅薯種子,父親不知道睡了多久,大哥阿勇也放了學(xué),妹妹們垂著頭拿著空碗無力地蠕動著回了家,大妹是同母親一起到的天坪,不一樣的是大妹的背簍上有著兩個房梁那么大的一捆生柴。洗凈紅薯種子,用清水煮熟搗爛,紅薯糊糊填滿了鍋底甚至還超過了些許,在香味的叫喚聲中父親醒了,一家人圍著火坑,有了笑意。
官老二拿著碗,用鍋鏟一下就鏟去了一半的紅薯糊糊,看了看碗,喝一口,又望了望鐵鍋,瞥了一眼阿勇,皺著眉放下了鍋鏟,低著頭慢慢的喝。阿勇是第二個,他看了一眼妹妹們,無奈從二分之一的地方移到了三份之一的地方,舀起糊糊走到一邊。剩下的五人平分了。閣樓上官老二的鼾聲很大,他壓著阿勇的,而阿勇的卻壓著母親她們的,大妹涼水喝的多,起床悄悄的上了個廁所便睡了。
家里沒糧,又只有哥哥一個男丁,妹妹們還小,母親腿又瘸,莫奈何,官大妹小學(xué)二年級還沒上完就回家?guī)图依锔赊r(nóng)活,父親官老二倒是識得幾個字,卻也不曾念過書,從小就受苦,現(xiàn)在倒是輕松,但這日子還是困苦,指著大妹砍柴,買炭,耕田,種地,打藥,趕場,大妹也因此同男孩一般,性格要強(qiáng),口齒伶俐,村里一般大的孩子打打不過她,大人說說不過她,但也問題不斷,同大人們趕著喝酒抽煙,不過沒有多大的癮。因此她不被一些人看在眼里,總覺得她沒有份量,她自己做事卻是穩(wěn)重,與母親干活她總是在來回的路上奔跑,接與送,放好背簍,背上背簍,都是常事。忙忙碌碌,家里到是不在去吃別人地里的紅薯種子了。
十二歲時,大妹下城給城里的一位老師當(dāng)保姆,工錢不多,但管飽,晚上的彩燈比星星月亮好看多了,心也就隨著風(fēng)中多彩的旗子飄動。因?yàn)橥祽校铧c(diǎn)被主人趕走,后來又留了下來,此后,這一家人也離不開她了,耳聰目明,吃苦耐勞,倒是胖了不少,卻也不怎么想家。
一年后,阿勇輟學(xué)了,大妹也回來了,親戚說可以帶他們兄妹倆其中的一個去廣東打工,第二日便走。這時家里的人都沉默了,阿勇在火坑旁坐了一會兒便上了閣樓,翻箱倒柜。大妹在房里坐著,父母和妹妹們烤著火,父母不語,妹妹們沒有話語權(quán),也都不說話。閣樓已不再聲響。“魚躍過了龍門才能成龍,龍也只有經(jīng)歷過了風(fēng)雨捶打,電擊雷煉,才能呼風(fēng)喚雨。”官老二看著后房自語道。妹妹們眼有不甘,但不敢語。母親則是用手摸了摸眼角。“讓哥去吧,家里就只有他一個男丁,不出去,家里又沒有糧,我們這脈本就煙火不旺,怎么也得有個傳承,再說了,哥有初中水平,在外也吃得開,我一個女子家的,在外面倒是危險(xiǎn)重重。”話音伴著腳步聲停下,大妹站在門口,右手扶著門框,微微一笑道“我也不怎么想去,明天我還得耕田呢,哥又沒有我耕的快,耕的好。”一夜不語,烤火的烤火,睡覺的睡覺,睡不著的抱著衣服,想睡的指甲里卻長了刺。
那天是她長的第十三個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