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三點鐘，小何關上筆記本電腦，眼睛疼，頭昏昏沉沉，33歲了，如果不是心情極端不好，她輕易不再放任自己瞎熬夜。
《簡.奧斯汀的遺憾》。作為剩女和文青的經典代表，簡.奧斯汀深受各國寂寞人士的熱愛，不光她自己寫的小說一再翻拍成電影電視劇，每次翻拍都算影視圈盛事，這對一個200多年前的女作家來講，簡直是不可思議的奇跡。而且，人們對她的私人生活也頗有興趣，她的私人書信一再出版，她僅存的一張小畫像引得讀者浮想聯翩，人們還腦補了她的生平拍成電影，《成為簡奧斯汀》，由好萊塢著名影星擔綱男女主角。就連她的讀者們，也可以拍成一部有趣的文青電影，《簡奧斯汀書友會》。
小何最喜歡的是這部英國BBC攝制的傳記型電影，簡奧斯汀的遺憾，Miss Austen Regrets。講的是女作家四十歲左右聲譽鵲起，但貧病交加直到死亡的生活。按說基調非常灰暗，作家拒絕了有錢男人的求婚，錯過了忠誠摯友的愛情，終于一個人貧窮終老，很多遺憾。就像小何單身至今，午夜夢回，不是沒有悔青腸子的遺憾，感情的，工作的，理財的，悔不當初，無法回頭，但仔細一想，哪怕重新回到過去，依照自己性格，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只能如此。
所以，每看一次這部電影，小何就像看自己伶仃終老的未來一樣，微笑，遺憾，感情激蕩，然而被治愈。不能選擇沒愛的婚姻，不能選擇沒共鳴的婚姻，不能選擇大男子主義的男人，不能選擇重男輕女的家庭，但是沒有這些問題的男人又未必會選擇她。所以只好一個人過下去，慢慢活成一個女權主義者。
小何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憤懣之氣，恨不得能像二次元世界里的人物，全身上下冒起火來，生人勿近，佛擋殺佛。就在幾個小時之前，她生活在家鄉小城的37歲的姐姐打電話說，她引產了5個月大的女胎。姐姐家大女兒已經八歲，自從全面放開二胎政策出臺后，全家上下都鼓動姐姐趕緊再生一個，可是等高齡產婦好不容易懷上了，忍著鋪天蓋地的妊娠反應過完了頭幾個月，B超之后，一切歸零。小何哆嗦著手查完高齡產婦引產的危害，憤怒地把姐姐罵了一頓，然而從父母到姐夫，貌似都覺得她大驚小怪，好像為了夫家傳宗接代，這些都是正常的一樣。最可怕的是當她問姐姐恢復好了之后是不是還要再搏一次，姐姐猶豫的沉默。那意味著，是的，搞不好還要再來一次。
過了30歲最恨嫁的那個坎以后，很長時間里，小何覺得自己活的特瀟灑，特風花雪月。工作之余大把大把的時間，B站看美劇，豆瓣刷電影，時不常正乙祠追個小眾昆曲，搶個主流的陳奕迅演唱會門票，每年和閨蜜或者帶父母國內外自由行兩三回，她跟爹媽說，她由衷覺得自己生活質量挺高的。可是發生在至親姐姐身上的事，讓她由衷感覺高飛的翅膀上沾滿淤泥。又或者，也許她本來就一直在沼澤里掙扎，還自以為在高空翩翩起舞。
比如，顯然她親愛的父母，更認同姐姐的生活方式，好似為了生養外甥女琳琳，姐姐應酬公婆伺候丈夫，一大家子一大攤子事，都是值得的。姐姐的婆婆在家里強勢了一輩子，姐夫家雖窮，老太太卻養成了一副慈禧太后的高傲架勢，小何最討厭這老太太。有一年過年，小何跟父母一口一個“老巫婆”說起她，何媽媽雖然反感老太太，卻不允許女兒刻薄，幫大女兒護著婆家人，說，“老一輩人都這樣”，又說“趕明兒你找個婆家，保不齊不如這個”，小何很生氣，說那我寧可一輩子不結婚。一語成讖。
小何問過姐姐，婚姻中有什么優點嗎？姐姐皺眉想了想，說，雖然家務多應酬多，累，比如過年要做那么一大家子的團年飯，但是越忙，說明主婦地位越重要，比如現在夫妻兩個吵架，公婆都是向著她說話;還有姐夫之前鬧出軌，公婆為了琳琳，也堅決站在她這邊，堅定地維護他們小家庭完整性。小何一方面齒冷，嘲笑姐姐天真，居然真的相信公婆向著自己這種場面話，一方面不得不認同，深陷大家庭的姐姐，的確比孤家寡人的自己有安全感。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如果說29歲的時候小何還拼命渴望結婚，33歲的小何越來越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舍魚而取熊掌，沒有什么安全感是幾份意外、重疾保險所不能滿足的事。
是的，我決意不婚（2）
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