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世,你還做我的爸爸

七十年代末,爸爸與大哥!

01.

爸爸是我們的一家之主,他個子不高,敦敦實實的樣子。國字臉,年輕時很帥;老了,倒像前幾天看到的萬善寺的一尊活佛,慈眉善目!

爸爸是大家族的長子,生于一個什么樣的家庭,我不知道,但是爺爺是讀過書的,二爺那時與爸爸同桌,說爸爸那時很嬌的,穿著綢緞長袍,瓜皮帽,白白胖胖的!爸爸念私塾念到六年級的。后來,爺爺參加革命,當了紅軍,爸爸也成了紅小鬼。

爸爸的命是大的,爸爸感冒發燒,爺爺派人把他從紅軍干部子弟學校接走看病,躲過鬼子的圍堵,僥幸免過一死!那所學校唯一幸存的一個學生。爸爸說這些的時候,是自豪的,二爺說起戰爭,卻是殘酷的!他的身上竟是林林總總的彈片,身上疤瘌落疤瘌,奶奶開玩笑說是跟狗啃似的!也許是小的問題吧,爸爸說起戰爭,就是在滎陽,在蚌埠,徐州,在哪里,與誰打!

02.

解放后,爸爸參加了工作,很早就是黨員。我知道的是,55年前,他就是黨員!爸爸是淡泊名利的,也許是受爺爺的影響吧。爺爺解放就回到地方,那時他的官職,在二爺與姑姑之上,高幾個級別呢!回家省親時,帶了一排警衛員,去個廁所,都是警衛員先去查看,很威風的!可是親奶奶不喜歡爺爺繼續軍旅生活,所以爺爺就回到地方。這樣的結局是,二爺在退休前,就是軍分區的政委與司令員,姑姑是西藏軍區政治部主任!他們很惋惜,爺爺的早歸,不然,爺爺的成就與級別會更高,因為他的文化程度更高!

爸爸的淡泊名利,使他幾讓升遷機會,遠遠沒有達到爺爺的成就,也許是亂世造英雄吧,非和平年代所能達到的!對于這點,爸爸是自豪的!那時我也是贊同與自豪的,現在卻是不能贊同的!當仁不讓,也是該的,還有他讓子女失去了更高,更好的平臺!

03.

爸爸給了我一個溫馨的童年與少年!那時的他,因為拼命工作,沒有及時看,釀成大病,再次與死神擦肩而過,必須長期修養,后來病退!那時正好是我的童年期,父親是溫柔的,他給我與弟弟洗澡,理發,帶著我玩耍。還去買水果,一買就是一麻袋,吃不完,回來淹起來!

那時的爸爸,皮鞋總是擦得锃亮,頭發梳得溜光!個子雖不高,卻威武!一天,有鄰居告訴有家長欺負弟弟,兩家孩子打架,他家孩子吃虧,姓張的家長,就打了不到十歲的弟弟!爸爸嗷的一聲,就掙脫怕事媽媽的束縛,奔向出事地點。往上一竄,幾下就占了上風!感謝爸爸的保護,在他的護送下,我們五個兄弟姊妹長大成人!

還記得大二回家,正在洗頭,爸爸過來說,我給你洗吧!是的,小時,都是爸爸洗的!一直洗到高中!爸爸的手,是溫柔的,輕輕的!從來沒有弄疼我!比起老公笨拙生硬的手,好得太多了!

04.

爸爸對于來家的男朋友或者是男同學,總是喋喋不休他的打仗事情!一說,就是兩三小時!爸爸的口才是相當了得,可是,聊得多了,就是有點……戰爭對于我們來說是遙遠,陌生的,也就是當個故事在聽。聽得多了,就膩了,躲了!可是現在卻是后悔的,后悔沒有把他的話,用文字記錄下來。現在,想再聽聽,卻是無門了——七八年前,爸爸就不大說話了,12年腦梗,失語!

想想真是遺憾啊,爺爺打仗的故事,曾經地方政府專門派人給他,想讓他寫回憶錄,他拿棍子打人家的小汽車,把人家攆回去!爸爸打仗和工作的事,在他口齒清楚的時候,沒能記錄下來,現在,想記錄也沒機會了!他們的故事,就是一部當代史啊!現在能明白南陽日報副主編梁長洲叔叔寫家史的目的了!

05.

我愛我的爸爸,勝過我的母親。正是應了一句,誰帶對誰親吧!爸爸教會我,能飛多高,就飛多高!他還教我自強,上大學時,他不讓我接受哥哥或者任何人給的錢,說他能供得起我,不能把自己的責任推給別人!

還有在他工資因為種種原因,半年沒發時,也從不向我們幾個伸手要!每回,都是我有錢,你們不要給我!沒錢時,他老人家跑火車站,汽車站等,撿拾廢紙與紙箱,要知道爸爸很是講究的人啊!我也是好朋友的姐姐——在火車站工作的,告訴我的,我才知道的!

可是爸爸說,他是散步路上,順帶撿的,玩的!是的,爸爸是順帶的!我還跟他推著車子到十幾里地的廢品站賣掉,為了一斤多賣幾分錢!

后來,不管爸爸有錢沒錢,我每年都給他,每次回家都給,不要硬塞!一給,就是二十多年!有時姐姐會說,不要給那么多錢,生病時一下再拿出來!我知道姐姐是好意,可是我也知道,錢多,也是好事!我不想要那個年輕時,喝茅臺,抽熊貓,大前門的爸爸,去順帶,玩的,撿廢品!

現在的爸爸,年事已高,快九十的高齡!帕金森癥,與腦梗兩次,爸爸失語,像個三五歲的孩子!不過生活還是能自理的!每回見到我,一副彌勒佛笑瞇瞇的樣子,把手伸向我握著!

在中年,能與爸爸握手,還是很幸運的!希望他老人家長命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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