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爺爺:
二十年不見了,您還好嗎?
今年清明節,我帶著大壯來看您了,姑父在您墓前放了您愛吸的煙,姑姑和爸爸把您愛吃的水果與零嘴滿滿得堆在墓前,臨走前,爸爸還不忘敬您一杯酒,說您生前最好這口。
您離開我的時候,我還是個黃毛丫頭,對于“離世”沒有任何概念,模糊中記得,您出事那天,我正在外婆家,我接起奶奶打來的電話,傻乎乎得轉告外婆:“外婆,我奶奶說我爺爺死了。”我早已不記得外婆是何反應,只記得沒過多久,外婆開始抱著我跟著人群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而您躺在圈子的中心,睡的很安詳。我試圖跑過去叫醒您,但是都被攔住了,小舅公拍著透明的玻璃蓋子一遍遍喊著:“你讓我姐怎么辦啊……”這些是我對您最后的印象。
小時候,我很喜歡吃皮皮蝦,您也特喜歡剝皮皮蝦給我吃。記得有一次,您調皮得將蝦殼放在嘴邊,說:“哎呀,爺爺嘴巴被刺到了,好疼啊!”我嘎嘎嘎得嘲笑著:“爺爺被刺到了。”父親還很嚴肅得教育我說不能笑,但是您卻將父親教育一通:“笑笑怎么了,那么兇做什么?”小時候的我總是能在您的庇佑下任性得有恃無恐。
長大后,我發現我特別喜歡文字,愛看書,愛寫日記,愛寫信……記憶里對于文字的喜愛源自您的教育。您還記得嗎,有一次,您帶著我去大會堂,村里的大會堂最熱鬧,經常會有戲劇團來這里表演。而那天,陽光和煦,大會堂只有我和您,還有一位叔叔,那位叔叔客客氣氣得跟您討論著,要在白板上寫些什么,然后你就在大大的白板上寫下了一個個方方正正的紅紅的字。我看得出神,一直在您屁股后面嚷嚷著:“爺爺,這是什么字,這是什么字?”回家后,您給了我一支毛筆,我學著您的樣子,在墻上開始“寫字”,可那時我根本不懂寫字,只是一撇一捺那樣胡亂得畫著,即使雪白的墻被我隨意涂鴉,您還是會笑著說:“寫得好,寫得好……”
奶奶說,您特別希望我能好好讀書,但是可惜,您最終沒能見到我上學的樣子。可能是沒有您的引導,剛上學時,我很厭學,一點不如意,就會往外婆家跑。一個學期往外婆家跑一次,一跑就是一學期。終于要上小學了,父母不顧我的反抗,強行將我塞進了小三輪,逼著我開始了義務教育。也是上小學以后,我終于不逃學了,也算是離您的夢想近了一步。一次放學回家,奶奶跟來往的阿婆們嘮嗑,說著說著講起了我放學回家的那條小路是您帶人一起修的。突然,一旁的我沒來由得嚎啕大哭,驚到了奶奶與阿婆們,那種酸楚的感覺仍然記得:放學回家的路還在,但是爺爺不在了。
在沒有您的陪伴下,我完成了學業,步入社會,開始工作。我將畢業后的第一個月工資分裝了三個紅包,給了外公外婆奶奶。奶奶高興壞了,忙去跟一起念經的阿婆們炫耀孫女會賺錢可以孝順自己了。奶奶也跟我惋惜說:你爺爺拿不到了……
爺爺,二十年過去了,身邊的人和事都發生了好大的變化。我終于從乳臭未干的女孩長成一個獨立的姑娘,學校與社會的歷練將我的棱角一點點抹去,好在我還知道自己有夢想,也遇到了疼我的人。大家都說,父親在您離開以后變得成熟了,一夜之間成了家里的頂梁柱,父親憑借當時您督促學會的一門手藝,換了幾家公司,越做越平穩,工作單位也對他贊譽有加;媽媽忍受不了車間的枯燥與勞累,利用業余時間惡補計算機與會計,從車間做到了辦公室。奶奶把小店關了,早上中午都會念經保佑家人平安,一有空,也會約上自己的玩伴游歷四方。她還是一樣愛說您的“壞話”,到每年您的生日祭日,她都不會忘記。堂弟考上了重點中學,姑姑辭掉了幼兒園的工作,開始跟姑父一起創業,兩人的生意也在蒸蒸日上。
爺爺,您最牽掛的人如今一切都好,也希望您在另一個世界,安好。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您的孫女 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