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天花板的墻角上,有一臺微型攝像機。
它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盯著它視野內的一切,好像是想把貨架上那些巧克力棒、薄荷軟糖之類的東西統統吃進去,猶如一條盤踞在樹上的蛇,緩緩地吐著紫色的信。
而A先生卻自有辦法。
他環顧四周,周圍雖然有不少人,但是沒有人注意到他。他拿起一條菠蘿果汁糖,用左手提著自己半滿的購物籃,用身體擋住攝像機的視線,眼睛盯著身前的貨架,用右手手指輕輕把糖推進自己的大衣袖子里,然后裝作閑逛地漸漸走遠。
等到覺得自己緊繃的神經稍微松馳,A先生微微笑了一下,看似隨便地把手插進卡其色大衣的口袋,一松手,糖果就從袖子滑到了他深深的口袋里。
只是A先生不知道,同時微笑的還有B先生。
B先生同樣地一松手,不過從他的袖子里滑向外套口袋的,是A先生鼓鼓囊囊的錢包。
但是B先生也不知道的是,同時微笑的還有C先生。
10分鐘后,在收銀臺。A先生面對收銀員時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凝固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大衣口袋里的錢包早已不翼而飛。
同時,排在A先生后面結帳的B先生嘴角漾起一股微笑。
不過這微笑在瞬間融化,因為排在身后一直沉默的C先生的一句話:
“伙計,我看到這家伙偷了你的錢包!”
A先生先是滿臉驚愕,然后幾乎是本能地,一把揪住了B先生的領口:“你這不要臉的小偷!把錢包還我來!”
周圍的人群都圍攏來,人們的視線猶如一條條的蛇,踴躍欲探。
B先生發現已經不可能偷偷溜走,也不示弱地回擊到:“你就很好么?叫他們看看你的口袋!”
A先生的臉瞬間變成了赭色,整個人仿佛被踩到尾巴似地突然跳得老高。他揮舞著拳頭,卻遲遲沒有擊出去。
眼看著兩個人要打起來,可憐的收銀員終于報了警。
警察來了,問東問西,調查了一番。
折騰了一個小時后,A先生紅著臉為那條從口袋里拿出來的糖果付了款,而B先生則被兩個警察一邊一個夾著,帶走了。
“目擊證人呢?我們要做筆錄?!币粋€警察問。
大家這才發現,不知在什么時候,C先生已經消失了。
大家都不知道,這時候C先生正嘴角泛著微笑,開著B先生的車在公路上風馳電掣。他聽著B先生的CD,嚼著B先生放在車里的口香糖,樂得差點沒笑出聲來。
他來的時候,剛好在超市門口看到B先生開著那輛白色的新車駛入停車庫。
他剛好使了一個妙計,把B先生困在那里,自己就可以有寬裕的時間,從容地用他引以為豪的偷車技術把B先生的車輕輕松松搞到手,大大方方地開出車庫。因為他知道車主正被警察纏著,絕對不會出現。
C先生簡直佩服自己:在那么快的時間里想出這樣絕好的點子,需要多快的反應和多高的智慧!
把這車倒騰出手后又有一段多么逍遙的日子在等著他!C先生腦海里已經浮現出俱樂部里女郎們高跟鞋的弧度,他的嘴里似乎已經嘗到了威士忌的麥香!
然后,他的笑容凝固了。
另一方面,歷經磨難的A先生終于回到家,他詛咒著倒霉的運氣,把買來的東西丟在地下,身子歪倒躺到沙發上,打開電視。
電視里正在放著本地新聞,年輕漂亮的女主持在播報:
“新聞頻道最新現場連線:一輛白色轎車在1號高速公路發生事故,據目擊者稱車子超速行駛,沖出護欄滾落山崖然后爆炸起火,駕車的年輕男性當場身亡,事故具體原因還在進一步調查中……”
畫面上,一個濃濃的黑色煙柱高高升起,猶如一條被喚醒的蛇,立起身子,在尋找著什么。
任寧,二零零八年十一月,于澳大利亞墨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