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應是一個寧靜的周末,昨天我一個人無所事事地呆了一天,今天打算繼續。來北京以后,很少有哪個周末讓我感到昨天這樣的清閑了。
這份清閑,是我刻意為之的。一心想著放下一切,要堅決讓自己能不想就不想。結果當然沒做到,但一天中隨時提醒自己,心也確實靜了許多。
我很享受昨天那樣的清閑時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農村學生時代的我。
不知從何時起,我有了返鄉的念頭。對我來說,返鄉其實更多來自精神上的感受。自打讀書起,逐漸的就和家鄉疏遠了,我把這看成文明過程中不可避免的現象。社會總是要進步的,要進步必然會疏遠原始的自然狀態。今天我們也想著“道法自然”,但語境與古人追求已大為不同。古人的道法自然要質樸得多,今日所謂的道法自然,正如一位過慣了養尊處優生活的富豪對于粗茶淡飯的向往,其更深刻的動機在于追求自然健康與極簡的人生,它暗含著對自己處境的抱怨。但作為一位貧寒人家的學子,我對于這種自然追求更多時候持反感態度,在我看來它與任何感官的享樂并沒有本質的不同,并且還有某種虛榮,正如有些政客刻意做出親民的作風一樣令人作嘔。他們羨慕鄉村的美好生活,卻不知道農村人都想著擺脫他們的貧困,成為有錢人!大多數農村人其實并不欣賞他們身邊的景物。他們總是操勞,尤其在貴州的大多數農村。農民的生活是很苦的,許多農民也不像沒到過農村的城市人認為的那樣質樸。農民們照樣工于心計。
不過我仍然懷念我的故鄉。這可能與我從小耽溺自然的孤僻性格有關。學生時代,盡管求學在外,我仍然對我心中的家鄉充滿懷念,我感到自己身上存在一種對大自然的宗教般的情感,李子花開,月光下金光閃爍的溪流,野草的味道,溫煦的春風,蟬鳴的汪洋海洋,落葉繽紛的湛黃,冬天繚繞的霧氣,這一切想起來很親切。它們勾起了我對故鄉的感受。在我求學的歲月里,看到天上的明月心里便會充滿詩情畫意。可是為了考上大學,為了獲得一個大家滿意的期望(也包含對自身的期望啦),我對我的自然情感總是持壓抑態度。
現在我算是明白了。我之所以壓抑對自然的情感,實質是源于我的無能,我幾乎一直認為自己沒有能力承擔起大家的期望,可是我又很自尊,很要強。于是寒窗苦讀就成了我心中的不二法門。而當你開始奮發圖強時,你總會發現你必須克制另外一些感情,比如你對自由的強烈渴望,或是對初戀的神往。我正是這樣做的,盡管我又極其矛盾地追求著自由和愛情。
正是在矛盾中,閱讀和寫作成了對我這個失敗者的有力安慰,有時也出于無法道明的對周遭一切的反抗。
我一開始就懵懵懂懂地閱讀像泰戈爾和歌德這樣集詩情與智慧為一體作家。他們對自然都抱有宗教般的敬畏,尤其是歌德,很多年后我才明白,歌德本人就是一位自然主義者。對他最初的閱讀我已經記不起具體的內容,我一直健忘,我只記得他給予我的某些感受,比如對無盡蒼穹的遐思。由于許多時候我是坐在家門口閱讀他們的,我只要合上書,凝視對面的群山,大自然的浩瀚便真切地呈現在我面前,所以在我還是個初中生時,我身上就有一種與自然融為一體的沖動。但是隨著我上高中,上大學,然后來北京工作,我的自然情感就經常被自己選擇性地遺忘了。可能是因為出門在外的人都難免有點懷鄉病吧!所以當我有了回農村的渴望時,我也清醒地告訴自己,這只是沖動而已。真要回農村,恐怕呆兩天又受不了。再說想到喜歡說三道四的農村,我也怕得不敢回去。
通過這些矛盾糾結的情感,我深知自己是個極其軟弱而又極其庸俗的人,只是因為我不善于交際,才被一些人誤解或高看。
你看,我扯得多遠。明明是談這個周末的。好吧,現在又回到這個周末來。
今天早上睡得很舒服,起床后一直沉浸在睡眠中,周身軟塌塌的,說不出的愜意,于是再躺下。可是剛一躺下,精神突然一振,老毛病又犯了,于是玩起手機來,朋友圈熱文只要刷新,隨時都有新的文章推薦,我浮躁地看了一篇又一篇,仍是意猶未盡。明明眼睛和大腦都已經疲勞得不行,還是繼續刷新,仿佛為了挖金子需要不斷挖掘似的。玩了三四個小時,累得頭昏腦脹,只得起床。我感到惡心,也很討厭自己。本來決心在周末無限清空頭腦的,可是我沒有得到享受。我只是在重復過去浮躁機械般的生活,看起來我也很努力,但我卻感到喪失了思考的能力和對現實生活的深刻體驗。所以許多時候我開始想著回到我出生的農村,只要有基本的物質生活,我很樂意加入陶淵明梭羅他們的隊伍。
只是,何時實現呢!!!難道真是“做了過河卒子,只有拼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