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末,日頭正好。
我拿把竹椅坐在篁潤軒的院子里,把腳擱在院邊的鐵柵欄上。石頭花盆里纖細茂密的雜草幾乎蓋住了那顆小小的多肉。
面前的小溪清澈。兩個六七歲的女孩兒光腳在溪里玩。她們在淺淺的溪里走過來,走過去,手上抱著一些小小的石頭。陽光照在她們藍色的牛仔裙和紅色的上衣上。
Lin,我的童心被勾起來了。
起身,鞋也不穿,我踮著腳跟走到小溪里。好冰!
“我們在建沙灘城堡哦。那邊已經建好了,我在蓋這一個。”牛仔裙女孩兒聲音響亮。她很樂意聽姐姐的指揮,正把一塊石頭放在溪里的水洼中,想要搭起一個阻止溪水下流的堤壩。
孩子們真喜歡沙灘和石頭。
去年在沙美島,夜里海邊坐著聽潮。兩個三四歲的泰國小兄妹在旁邊沙灘上堆沙堆。我加入進去,學他們跑七八步抓起一把沙子,再跑回沙堆,一邊“哈!”一邊用力把手中的沙子拋向沙堆。后來我和方方在旁邊用沙子堆壇城。小妹妹在旁邊看著,也伸手幫我們把圓圈與圓圈中的沙子抹平。
玩根本不需要語言。這是好多年前甘南草原兩歲的藏族男孩就告訴我的啊。
我順著溪里的石頭,一步一步走到下面的大水坑。被水流洗過的石面有滑滑的、舒適的觸感。“波光粼粼”。每一道經過傾斜石面的水波,似乎都在詮釋著這四個漢字。Lin,這是呆在室內、坐在岸邊便看不真切的四個字。
皮皮在樓上睡完了個美美的午覺。我們和苗決定溯溪而上。這小溪邊有一排鐵棧道,沿岸邊石壁修建。左邊是小溪,右邊是長著青苔的凹凸石壁。一棵樹把根扎在石壁中,樹干斜跨過棧道,一直把俊秀的枝椏伸往溪中。
沿棧道向上,兩邊的植物變成了一棵棵修長的毛竹。我喊住走在前面的皮皮和苗回頭,咔嚓幾張她們的合照。一拍完,她們徑直往前走。我落在后面,一邊爬,一邊抬頭。
無數細小的竹葉,在天空里微微地舞動,嫩綠地舞,墨綠地舞,靜悄悄地,舞。
我想起王維的《竹里館》。“獨坐幽篁里,彈琴復長嘯”。
2011年我在西安的園博會,見過一個叫“竹里館”的景點。兩排剛移植過去、無精打采的竹子,一間新修的瓦屋。走進去,里面空空如也,角落里躺著游客扔下的白色衛生紙。完全辜負“竹里館”三個字。
可是Lin,站在安吉龍王村這小小的毛竹林中,我想要王維的房子。
一處懂得竹葉、日光、明月和溪水的簡陋之所。
對面的山就是我的琴。山頂的黑色巖石是琴鍵。
我的琴鍵有13個。我在心里彈了13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