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一下不知說什么才好，感覺這些應該都是曦的家人諱莫如深的事情吧。作為一個母親，曦媽媽應該也不愿意提起這種事情。
我頓了頓，接著說：“上次在家長會上，我是見過曦的二哥的。”
“我知道不該讓他去，惹人說閑話，我那天實在是太忙了，家里每個人幫得上，才讓他去湊了個數的。他是不是做什么壞事了？”曦媽媽一臉擔憂之色。
我緊皺著眉頭，咬了咬嘴唇還是決定如實說出來：“他也沒做什么壞事，我就是看到他好像對曦不太好，一直糾纏著曦。”
曦媽媽沒聽懂：“晨同學你的意思是……”
我深吸口氣然后一氣說了出來：“我覺得曦的二哥對她好像有些動手動腳的，我就聯想是不是曦因為受到過他的一些不好的騷擾，然后才造成了曦現在這個性格，因為我以前遇到過這種同學。而且，我聽說，曦的大哥之所以進那地方，是因為犯了……”我終究還是不太能說出口。
“是強奸罪。”曦媽媽垂下了頭，我不知道一個母親要有多大勇氣才能面對自己擁有這樣一個兒子。
曦媽媽似乎流淚了，不過她很快就擦掉了：“不好意思，讓晨同學見笑了。這些事情本來我是不大愛說的。不過晨同學這么關心我女兒，我覺得不應該隱瞞你。其實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曦內心的心理陰影更多是來自于她的爸爸和大哥，和二哥沒有很大的關系，而且也不是像你想的那樣。事情是這樣的……”
曦媽媽斷斷續續地給我講述起了她們家的那本難念的經。
原來，曦的父母是十多年前在美國留學的時候認識的，兩人情投意合，畢業后就結了婚。
曦媽媽家里是大戶人家，并不支持她和家境一般的曦爸爸結婚，但是雙親執拗不過女兒的執意下嫁，只好答應。
成婚后，兩人相繼生下了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夫妻倆對自己的生活都很滿意，也很恩愛。
可是，好景不長，變象陡生。
那天在家中做好飯菜，拉好窗簾，點好蠟燭，等著自己在初中任教的丈夫下班回家。
今天是她們的結婚紀念日。
可是，夜色漸涼，夜風已冷。
她等到的不是回家的丈夫，而是一個電話。
冷酷的聲音，冰冷的宣告。
電話墜落在地上，曦媽媽臉色蒼白，渾身發抖，癱坐在了地上。
剛才，那個自稱是派出所民警的人告訴她，她的丈夫因為涉嫌誘奸少女，已經被刑事拘留了。
經過了幾個月的審判，曦爸爸的罪名坐實，被判處了十年徒刑。
曦媽媽怎么也無法接受自己丈夫是強奸犯的事實，可是在法律面前，不由得她不信。
期間，她去探望過好幾次，曦爸爸變得沉默寡言，雙眼呆滯，似乎是癡了一樣。曦媽媽罵他，他也不怎么還嘴。
后來在監獄中說是有立功表現，曦爸爸提前三年放了出來。
但是出來的時候，曦爸爸已經精神不太正常了，脾氣很暴躁，經常逢人就罵，說：“你別冤枉我！”
曦媽媽覺得他應該是在說自己不是罪犯，可是當然沒人相信，罪犯都會說自己無罪。
曦媽媽當然也認為曦爸爸是精神錯亂了，內心在否認那個做了壞事的自己。
事實上也就是如此，曦爸爸的罪名是落實了的。
曦爸爸的事鄰里街坊自然都是知道的，這讓孩子們無可避免地受到了影響。
本來，曦媽媽是對孩子們守口如瓶的，可是孩子們還是在外人的嘲諷和同學的欺凌中逐漸知道了真相。
曦媽媽帶著孩子、丈夫已經換了幾個住的地方，給孩子換了幾所學校，情形依然沒有好轉。
曦媽媽的娘家也不停催逼她和曦爸爸離婚，離開那個只會讓她備受冷眼和屈辱的家庭。可是曦媽媽不愿意放下孩子不管，她堅持不離婚，就是為了讓孩子們得到家的保護。
可是，這個決定很難說對錯，也很難說是否奏效。
總之，結果是……
曦媽媽的父親首先去世了，別人都說是被她氣死的。不久，曦媽媽的母親也隨夫而去。
兩個老人別無子嗣，將生前的豐厚家產留給了曦媽媽。這也是她能夠讓孩子們到目前為止都能衣食無憂的來源。
而曦的大哥受父親的事影響，到處和同學起爭執，天天打架，后來跟了當地一個混混頭子，也不讀書了。曦媽媽也有心無力，莫可奈何。
再后來……忽然某一天，曦媽媽還是在家做著晚飯，那天是中秋節，她準備炒幾個菜，一家人好好聚一下。事先給孩子們都通知好了的，就連經常不回家的曦的大哥，她也打電話說了。
可是一家人從黃昏等到夜深，曦的大哥還是沒回來，電話也無人接聽。
終于，曦媽媽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
依然是冷酷的聲音，依然是冰冷的宣告。
這一次，曦媽媽所受的打擊是那次的雙倍。
她大病了一場。
她想不通，為什么這個家庭的男人如同遭遇了詛咒一般，接連犯上這樣惡劣的事。
現在，曦的大哥還在監獄服刑，不知何時能出來。
聽到這里，我已經為曦媽媽的毅力深深折服。
她硬是一個人挺了過來，始終沒有放棄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子女，即便代價是眾生唾棄，大苦大難。
但是經過一系列變故，曦和曦的二哥還是遭受了很大影響。
曦的二哥也自暴自棄，逐漸遠離了校園，成天在外面鬼混，偷偷摸摸，不務正業，也就是星城人所說的“打流”。
曦媽媽覺得曦的二哥似乎精神也有點跟他爸相似了，她最怕這個兒子也走了他父親和大哥的老路，可是她根本管不了了。
她將希望都寄托在了成績一直出色的曦身上。
曦的成績始終優秀，似乎她沒有受到父親和大哥的事影響一樣，只是不怎么說話，做什么事都喜歡一個人。
后來曦媽媽才發現曦的怪異之處，發現她對異性不但不理不睬，而且是拒之千里。
她很想幫助她改變，可是也一直沒什么好辦法。
這也是她現在最大的一塊心病。
黃昏落下，我心里泛著酸楚，一緊一緊的。
一陣唏噓。
忽然覺得曦和她媽媽好辛苦，好不走運。
“晨同學，難得你對曦這么關心，我真的很感激你。”
我擺手說：“阿姨，您別這樣說，我也沒幫到什么忙，還讓你說起這么多傷心事……”
曦媽媽擦掉眼角的淚水，沖著我笑著。
看她的笑，便知她年輕時是多么魅力萬千。
可是，風霜雨雪卻在她臉上深深斫下了永難磨滅的痕跡。
“孩子，你有這份心，我就感激不盡了。而且，或許你真的能幫上我呢。”
“孩子，答應阿姨一件事好不好？”
曦媽媽流露出慈愛和懇切的目光。
“阿姨，有什么事？請你說吧！我真的十分愿意幫忙，就怕幫不到你。”
“答應阿姨，幫曦走出心理陰影好嗎？”
曦媽媽忽然抓住了我的手臂，那種炙熱的懇求之色讓我心中充滿了同情，自然而然地就點了頭：“阿姨，我答應你！”
“只是，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
“這不怪你，晨同學，你肯幫忙我就已經很開心了，阿姨要萬分感謝你。天色晚了，去我家里吃飯再又吧。”
我心想去你家里萬一又被那個瘋男人砸了怎么辦？還是小命要緊。
我委婉辭別了曦媽媽，好說歹說下次來玩，曦媽媽才肯放我走。
結果我才一回頭，步子還沒邁開，呼吸瞬間頓止。
曦在那一刻也看到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