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無歲月可回頭,且以深情共白首

外公今年79,外婆76。

他們都各自有自己的一套生活作息。

我外公有個雷打不動,除非停電的愛好,就是每天六時五十分準時等看天氣預報。 他喜歡飯前喝點兒小酒,再沾點花生米,沒事去茶館里和老人們一起打個橋牌,喝碗開水、吃些零嘴 ,以前沒什么事時,還樂意去河邊釣魚,或者拉個二胡《十送紅軍》,興致來了還寫寫毛筆字。

外婆呢沒什么愛好,唯有每天清早和傍晚,必定要焚香念佛,每月初一、十五戒齋,有時候還會去寺廟里燒香,帶上寫了全家老小姓名的香封。

外婆不識幾個大字,念佛經很困難,但她堅持每天做早晚課,外公就耐心地一個字一個字教她讀和背,還把普通話改成了家鄉話教她記,經常幫她的那些朋友抄寫香封。

外公09年患了尿道結石,子女不在身旁,外婆就一個人在醫院守了一個多月,陪他嘮叨收拾身子,偶爾怕他無聊還買了副撲克牌,兩人在病房里打打牌。

外婆10年時突然暈倒,被查出有心臟病。外公沒有哭,紅著眼在病房外面轉來轉去地等了一上午,然后悄悄地戒了幾十年來從不離手的煙。

外公11年視線模糊檢查到有白內障,左眼再看不清了,外婆到山民那兒買了茶籽油,每次都專門炒菜給他吃,她明明不認識字,不會看書卻認真從醫師那里打聽,買了一本食譜,吃什么菜對眼睛好,小心的搭配好食物。

老人們結婚近60年,共育有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住房已搬過了三次。

曾經新婚時喜紅的衣櫥和書桌,已經舊得磨圓了邊角 ;陪嫁時兩個樟木箱上的錫鎖已經生了些銹,全然看不出原來的花紋 ;那些輕巧的碟碗幾乎是碎盡了,只剩兩把上了年紀的老藤椅子還放在客廳,飯后兩人就躺在那里安靜地聊天,嘮叨一些關于我們這些兒孫的話題。

你說他們合得來啊,他們又經常吵架。

吵架呀,外公脾氣硬且自我,決定的事情任誰說都不聽;外婆呢,說話直,對于小事又愛羅嗦 。

他埋怨她啰嗦管得太多,

她說他不理家事,

他嫌她不讓和老友喝酒,

她憎他只知玩樂。

可是呢,他們卻從來不在外人面前互相揭短。

就算是吵完架,外公喝酒的時候,外婆還是總會備好花生米放在桌子上;

外婆念經時,外公會分好各種菩薩的經書和香封,準備好要燒的香木;

外公釣魚前,外婆也總會備好魚竿和竹簍 ;

外婆炒菜前,外公會洗好菜……

這些都是小事啊,但也都是時間留下來的默契,不用特意說明。

以前我問過外婆,外公年輕的時候是不是很英俊又很瀟灑,外婆一邊剝著毛豆一邊頭也不抬地說:“哼,英俊個屁。”頓了一會兒又忽然飄出一句說,“不過,他現在倒也還沒變丑。”

可能人老了就容易患病了吧,身體不再像年輕時那般健壯,容顏也會日益枯黃,脾氣越來越執拗,講話也越來越啰嗦。可每個老人他們都曾有過浪漫啊,他們一起從陌生到互相依偎,從興致勃勃地創建家庭到看著子女們一個個有了自己的家,或許他們最愛的是家,看著屋子里從溫馨到熱鬧忙碌,再到冷清。

陪著他們走盡人生的,一直都是對方。

有一次,外公和外婆一起上街,回來時她走在他的右手邊,低著頭不言語,外公一路罵罵咧咧的,說外婆這么個年紀的人了,過馬路還不小心一點,要不是他右眼還能看得清牽住一把,不然就得去見馬克思了。

正當我還在想他說的馬克思是誰時,外公又輕聲嘀咕了一句,“你當年挺胖的啊,怎么一晃現在手就瘦得這樣了呢?”

就這樣突然有些淚目。

外公的左眼大概現在一點也看不清了,眼球渾濁沒有了焦距,頭發花白,腳步也有些蹣跚了, 他又說不知道兩人還能有多少年,他有些想抽煙。

我想,也許這就是使人走進婚姻的一種原因吧。很神奇,兩鬢斑白,步履蹣跚了還能有人聽你嘮叨,任你抱怨。

這世上本來你是一個人來的,有了他之后,能互相擁有對方的一輩子

老了之后,還能牽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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