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流水、小橋,屋舍、炊煙、人家。綠水繞南鄉,城郭千里盡炊煙。鵝黃點細柳,雙燕逐飛葉。小橋流水春意美。這些是腦海里的故鄉,永遠那么清晰,化作文字的力量怎么也道不明。想象,斷橋旁的柳葉,飄落,隨風飛,漂泊,隨水流。一片、兩片……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向東流淌,映著夕陽的余暉。
閉上眼,仿佛可以看到故鄉的摸樣,像是人間天堂。三三兩兩的孩童,在放學后,沿著河岸走,折兩岸的蒿草,戲水中的游魚……他們是快樂的,天真的笑。只是,那些在也不屬于我了,哪怕是柳葉飛滿天,我也無法撿它一片,看她一眼。
我望著窗外,這兒沒有炊煙,盡管煙囪很多很高;這兒沒有漁舟唱晚,就算海面上滿是帆船;這兒也沒有柳葉紛飛,地面上滿是楓葉似血。我多想飛回家鄉!似這秋雁一般的,哪怕夢斷南浦,哪怕就只望一眼,那片土地,那片土地上的人們。
人總是習慣了走向遠方,仿佛遠方才有夢想,他們開始遠離生養他們的地方。在沿路留下的腳印還未曾被風沙抹去的時候,又繼續開始了下一段路程,他們離所追尋的夢想越來越近。直到有一天。他們掙脫家鄉的懷抱,毅然而又決絕的與夢想相擁,他們才發現與家鄉之間早已隔了一條或許永遠也逾越不了的鴻溝。
可是,夢想與家鄉之間注定是黑與白的對立嗎?難道空間距離的漸遠必然會導致心靈的疏遠嗎?你所擔心的,自己越走越遠以致再也回不去故鄉,難道不是杞人憂天嗎?人都有想飛的夢想,在天空中飛得累了,就會在不同的地方落下歇息。就像鷹一樣,不管他們飛過多么廣闊的天空,它們總會記得家的方向,回到家所在的地方。
人也會重新走回家鄉,等到幾年、幾十年后,他們終于明白自己的夢其實從未離開過那片小小的土地上。沿途走過的路上,腳印開始浮現,他們用不同的步伐丈量著與家的距離。他們渴望家鄉的路口,站著一位在呼喚他們乳名的人,那個身影,一站就是歲歲年年,站成不朽。于是,他們不惜跨過萬水千山,他們不惜穿著夢想的錦衣滿是泥土滿是被荊棘劃破的痕跡。他們又在地面上留下了腳印,與離開時不同的長大的腳印,他們與等候他們的人相擁,像孩子般的嚎啕大哭,仿佛剛從學校回來受了什么委屈……
感覺自己走了好遠、好久,仿佛昨天自己還是一個孩子,今天卻是一個少年;仿佛昨天自己還在院子里同伙伴玩耍,今天卻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默默行走著,走著。唯一不能改變的,也不得不承認的,是自己長大了,確實長大了。媽媽總是對我說,人總要長大,長大了好自己走出家鄉,走到更好更美更大的世界里去。記得自己曾經問媽媽,不長大也可以去吧?爸爸媽媽可以帶我去。媽媽并沒有回答,她只是笑,而眼角卻閃爍著淚光。也許那個問題已經超出了她所能回答的范圍之外。媽媽,一個茫茫人海中的平凡女子,她用她的一切去愛著她的兒子,他給予他一切她所擁有的,用她一生最美好最善良的品德教誨著她的兒子。她是平凡的,也是偉大的,同天下的母親一樣,她的高度,她們的高度,作為子女的我們,只能仰望,用一生去仰望!
媽媽總是喜歡講我的小時候,每次聽或一樣,或不一樣,我都在認真的聽,就像第一次聽那樣,微笑著看著她,她的微笑,她的快樂。媽媽說,我出生的那天傍晚,夕陽下的村莊很美,很美,斷橋旁的那棵小柳樹,飛舞著柳葉,金黃色的,閃閃發亮……
十月的柳葉紛飛。化用小山詞一句:年年柳葉年年飛,總為相思故。總是會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想起家,文字里也好,照片上也好,望一眼,就淚水橫流。想起去公園里去看柳樹的那天,風不動,云也不動,柳葉垂垂,映著夕陽的余暉,總感覺這樣最美,讓自己也站在夕陽可以照到的地方,臉上滿是金黃色的陽光。感覺著那份溫暖,一直到心里,拉近了與家的距離。
這個冬天,仿佛特別冷,雨淅瀝瀝地下了許多天,下得心里都濕漉漉的。跟母親打電話,母親,不停地囑咐著我照顧好自己,我只能默默的聆聽著,想哭,卻不能哭,話到嘴邊卻又哽咽到說不出,只因母親聽我說了一句話就問我說是不是感冒了,我只能搪塞著說沒有,沒有,很久,母親才半信半疑的相信。怎么能讓一顆牽掛的心再多些擔憂?孩子的思念永遠沒有父母多,他們每天每夜每分每秒都在牽掛著他們的孩子,孩子,是他們的一切。
今天,天晴了,夕陽里,我靜坐著,看著校園里的那棵柳樹,柳葉紛飛。想起小時候,想起一路走來,在故鄉,在他鄉的似水流年。
想起,母親,告訴我的,我出生那天的一切。腦海中的記憶像波濤般不斷向前奔流,可總有些沉淀的亙古永恒,因為父母在重復講述著,他們想讓你永遠記得那一天,那一天你來到了這個世界,那一天,他們擁有了你,那一天,他們擁有了整個世界!想讓你永遠記得,你的根,不管你走多遠,都不能忘記,都會回到那里,你出生的地方,你生長的地方。
那一天,十月的柳葉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