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初中那會兒,記得有一次放學回家,父親從廚房里出來,走到我的跟前,微笑地對我說:“你今天能不能到家里的自留地去,幫我把菜地里的草拔一拔啊?”
我說:“好,我馬上去。”
其實,我很喜歡種菜,因為種菜有一種成就感。到菜地里拔草,這是我很愿意去做的一件事,既可以幫助父母做事,減輕父母的勞累,又可以聞到菜園里那種特殊的清新味道。所以,我想都沒想就答應了父親。
父親告訴我:過一會兒他也要到菜地去給菜澆水。我知道,自留地里種的菜,只有先拔草后澆水,菜才能長得好。我高高興興放下書包,一個人先去了菜地。
自家的菜地,長滿了菠菜,小白菜還有其他種類的菜。草與菜一起長,有的草比菜長得還高。我站在地壟溝里,蹲下身子,伸出右手的中指,食指和大拇指揪住小草,一根一根地往外拔。
過了一會兒,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聲音說:“你們家的菜長得真好!”
我抬頭一看,是一個我不認識,但比我年長幾歲的男人,站在菜園外面對著我說話。
我一邊拔草一邊微笑著回他的話:“是啊,菜長得好,草也長得好呀。”
那人并沒有要馬上離開的樣子,繼續與我說話。說著說著,我有點不好意思了。心想:他年齡比我大,他站著與我說,我蹲著身子一邊拔草,一邊回他的話,我好像對他有點不敬。想著想著,我便放棄了拔草,站起身來跟他面對面地對話。我們的對話進行了好長一段時間,當然,這也就耽誤了我拔草的時間。
過了幾天,父親微笑著跟我聊起了這事:“你認識那個人嗎?”我答:“不認識。”父親繼續微笑著又問:“你們聊什么呢?”我答:“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從父親的問話中,我似乎感覺到了父親對我能獨立地與人交流,有一種特別的欣賞。父親依然微笑著對我說:“你們既然不認識,又是聊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為什么你一定要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來與他聊呢?”聽完父親的話,我心里一愣,兩眼直勾勾的望著父親,嘴里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是啊!我為什么就不能一邊拔草,一邊回他的話呢?對方是個無事之人,我是個有事之人,我一邊拔草一邊回他的話很正常,這不是不尊重他。恰恰相反,我站起來與一個無事的人聊天,為了所謂的尊重別人反而耽誤了自己正在做(領導交辦)的事,我尊重了別人卻沒有尊重自己,更沒有尊重父親(領導)。問題是尊重別人并沒有錯,但是,在尊重別人的同時,還應該兼顧自己的工作,因為我還要對父親(領導)所交辦的工作負責任。
其實,父親那天到菜地來澆水的時候,就已經看到了我站在那里與人聊天的那一幕,只不過,當時的他并沒有說什么,也沒有阻止我,他只是在事后開導我。
唉,現在想起這件事來,那時的我真的是少不更事啊!雖然,這件小事過去了那么久(四十多年),但我心里一直都沒有忘記。父親的話尤在耳邊:人活在世,既要尊重他人,也要尊重自己,更要尊重領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