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篇? 目錄? 下一篇
三十八、際會
“倪鋒?!”
白玉堂大驚失色,匆匆喊出這一句,不顧一切地躍了出去,從高樹落地后,全力突奔向前,似乎除了這位久違的同事,眼前其他一切都成了幻象。
其實倪峰奪了劍,也只來得及轉身跑出兩三步,便被另一個身影追上。大家看得清楚,后面那位正是司馬追風。
或許是隱火教“驅魔護魂”、“為生者戍”的教義,在場教眾如蘇炅、醋氏姐妹、蕭瑟,都沒有防范“人”這種生命形式。展昭先前雖察覺到有人的氣息。但他確定:不是陰差,也沒有什么道行。最大一種可能就是“陰差代理人”——這些人多半是因貪圖身外之物、誤打誤撞被陰司選中的可憐人,多不足慮。
司馬追風卻是在場唯一的鬼差。先前流光發動那招“大轉盤”的時候,他被轉到的位置恰恰在白玉堂他們藏身之樹右前方的灌木叢,與對面的灌木叢連成一片。由于打斗的核心位置已經變化,很多人都沒注意到他。
但他卻因這次“轉動”而發現了伏地一動不動的倪峰。
司馬是民國初年人,銅锏、鳥槍、長矛、洋刀都使得趁手,習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死后愿在陰司當值,未入輪回。自跟了上官家以后,不時要到人界公干,他總是沉默寡言。畢竟時過境遷,不僅語言文化上多有不慣,而且現在的人界江湖氣息已淡,對他而言,確已沒太多交流必要了。
倪峰的潛伏令他十分意外——這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漢子,不是陰差,也不是道士,居然能深入冥城至此,在這些鬼魂斗法的危局下潛伏于灌木叢中,一動不動。這不由令他心魂一凜,真不知是什么樣的目的和動機,能讓這人堅持到此、冒這么大的險。
他感到好奇。他一定要看看他。
于是,倪峰奪劍時,他已奮起直追、快似流星,轉瞬攔下了他。
而幾乎就在同時,“鐵簡冊”蕭瑟出于本能反應,正向躍下樹梢的白玉堂發起攻擊。不過,他當即意識到這是一個普通人,急急收招,才使緊隨白玉堂現身的展昭未對他出手。
“老倪!”白玉堂被蕭瑟用鐵冊攔住時,仍抬頭遙喚,神情焦急。
而上官超錢也已躍下樹,借著慣性力向蕭瑟沖出兩步:“自己人!蕭副舵主千萬別誤會。”聲線刻意壓低,只難掩顫音,同時急急忙忙從懷里扯出一個徽章來,一面向從未會面的蘇炅、醋氏姐妹亮了亮,一面緊張地觀察蕭瑟的反應,見他終是沒有繼續攻擊白玉堂,便“司馬”、“司馬”地喘著氣喚了兩聲,胸中突突直跳。
僅這十余秒的功夫,司馬追風已與倪鋒過了數招。
他對眼前漢子“普通人”屬性心知肚明,故而銅锏暫未出手。可這人的身手卻令他詫異:普通物理攻擊能見招拆招、快擋回來也就罷了,連運上了法術、避無可避的厲巖旋風腿都被他拆解了去——這人雖是肉身凡胎,卻硬朗得過分,甚至連眼神都是硬朗的:鑄鐵色的眸子,鮮紅的血絲,眉峰眼角執著而深沉的紋理,明顯睡眠不足,卻像是來拼命的。
倪鋒的打法就是一個字:快。他似乎對這寶劍并不了解,不敢輕易使用,卻也不似蘇炅那般小心。他倒轉劍柄,避開利刃,持劍的手只顧當拳使,所出之拳不等使老就急急變化,卻多是自保身退的招數。
可這么一來,他持劍那只手畢竟是被束縛牽連,施展不開。司馬追風仗著自己身具法力,拳腳簌簌帶風,運上了大力,逼著倪鋒出招速度減緩。十余招后,倪鋒已完全落在守勢,屢屢現出敗象,可他的手卻愈發將那把劍攥得死死的。
流光跌入灌木叢、倪鋒奪劍、司馬追擊這一系列事件的發生,先后不過一分鐘內的事。蘇炅先前與流光力拼被彈開,堪堪站穩之后,喘息片刻,略有遲疑。但醋氏姐妹卻沒閑著。她們見流光摔成半個刺猬,哪里肯再讓她起身。幾乎在司馬上前堵截倪鋒的同時,醋三姐醋四姐也上前制住流光,最后干脆將她綁了起來,惹得這位“三不管”女鬼哼哼唧唧道:
“還說自己是娘兒們呢!娘兒們哪有你們這般狠的,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哎喲,輕點……”
先是法力耗盡,后又灌木扎肉、繩索加身,弄得流光好不狼狽。她抬頭喘著氣,似乎暫時認命。放眼一望,竟看到了白玉堂,臉上一喜,“警察哥哥”幾乎就要叫出聲;可看到旁邊的展昭,又是一驚,心念轉了又轉。
醋氏姐妹則一邊修理她,一邊自行討論何為憐香惜玉,暫且不提。
這邊,白玉堂雖想上前相助倪峰,心底卻有一絲猶豫。展昭在他身側站定,雖沒說話,左手巨闕卻有意無意地擋在白玉堂手中殘劍前面,似乎是在阻攔他可能進行的任何動作,又似乎別有用意。
司馬追風的招數漸狠,一掌劃弧,竟然帶起倪峰腳底紅土草皮,使他重心不穩,眼看要摔。不止于此,他另一手又即刻出拳擊向倪峰右肩,先一手則轉回來奪劍。
倪峰身子雖被絆倒,卻在下跌的同時把劍向后拋了出去,同時發著狠,絞出一串剪刀腿,猛地踢向敵人胯間,硬是將司馬追風那一拳逼了回去;落地后又借力向外一滾,仍是去追那柄劍。
司馬追風和一個凡人對了近二十招,居然未讓對方徹底落敗,心中多少有些忿然,先前那些好奇也漸漸淡去,再出手時,已亮出了銅锏。
白玉堂眼見倪峰危急,再也顧不得其他,伸肘撞開蕭瑟,想往前沖,右手卻被一股力量拉住。他詫異低頭,不禁怒火燃起——手中殘劍竟被巨闕牢牢“吸”住,真不知身邊這只老鬼又在使什么妖法,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南老鬼,你!”
他額頂冒火心急如焚,展昭卻似渾然不見。眼見遠處司馬追風的銅锏已向倪峰那邊劈了下去,白玉堂將牙一咬,放開手中殘劍,飛身而上。
可就在這個時候,“啪”地一聲,有人截住了司馬追風,將銅锏一掀,使司馬追風無法繼續攻擊倪峰。而那柄劍也已落到來人手中。
白玉堂顧不得看來人是誰,已沖到倪峰身旁,扶起了他,喚道:“老倪,沒事吧?”
倪峰見是他,神色一驚,叫了一聲隊長,惶惶然喘了口氣,似乎有很多話要說,卻不知如何說起。
“陰差與鬼差都是為閻君和陰司效命,上官世家不會是想例外吧。”新來之人對司馬追風道。
這是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冷冽剛勁,堪稱冰雪荊棘、鋼鐵太妹,帶著一種令所有雄性生物產生距離感的氣質。
白玉堂竟覺這聲音有幾分耳熟,所見卻是個陌生的女人,皮膚白皙,韻致天成,穿著現代人的休閑服,樸素簡單。
但她手里擋開司馬追風的兵器卻很特別:那是一把鬼頭刀,陽光下泛出黑金色的光彩,顯然是有不少年頭,與司馬追風的銅锏可謂不分軒輊。
——原來是她!
白玉堂猛地想起來,在卉城區大學城工地,自己跟蹤倪峰那晚,選擇跟蹤卻又被對方“隱身”甩掉的“陰差大人”,手中拿的就是這樣一柄刀!
記得那時,這女人幾句話便令倪峰在內的幾個人畏懼不已,似乎她便是陰司的代言人,掌管著所有人的陽壽,挾制這些人都為她賣命。當時白玉堂便憤憤然,還以為這是一個“黑幫”、“邪教”,哪里料到真有鬼界異域。
司馬追風見是她,扯了扯嘴角,終是讓開了。上官超錢抓住機會,一面上前拉住司馬追風,一面對那女人客氣道:“原來是莊夫人,誤會,誤會。”說著,對兩個人分別笑笑。
司馬追風沉默不語,那位莊夫人打量打量上官超錢,笑得有些古怪:“公子是陪著司馬侍衛出來公干吧?”
“哪有,”上官超錢矢口否認,“是我公干,司馬是助手。”
“那就好。”莊夫人收了笑容,“不然,陰差受鬼差節制的事,我還沒見過。”
“陰差竟私自調用隸屬鬼差的代理人,我也沒有見過。”這次開口的卻是司馬追風。他一邊說,一邊用眼睛看著倪峰,引得上官超錢、白玉堂乃至其余眾人都將視線集中到倪峰身上。
倪峰被白玉堂扶起后,便盯住這個莊夫人,眼中血絲依舊,聲音卻有些不穩:“是我發現了這把劍!”
那女人看看他,露出一個沒有溫度的笑容:“是的,算你任務完成了,回人界去吧。”
“我要見她!”倪峰幾乎是吼著說道。他身子發顫,額頭汗珠不斷下落,顯是又累又急,轉頭看一眼白玉堂,沉郁道:“為了這件事,我和兄弟們生出嫌隙,我對不起自己的領導和同事,可我必須……”
對著這一群陰司干事、冥城異人,他當然不再擔心會泄露自己的隱私。雖然是職業警察,可這些天來,他的耐受力已瀕臨枯竭,隊長既在,他心中傾訴的欲望難以抑制,急切道:
“你答應過我,只要找到‘畫影劍魄’,有了‘陰勛’,見什么人都不是難事,難道不算數了嗎?”
“畫影劍魄?”白玉堂直至此時才反應過來——是了,能讓倪峰一直尋覓的東西,難道不正是畫影劍魄嗎?
可是,自己那把殘劍又是什么?
他不禁看向展昭。
上一篇? 目錄? 下一篇
《東陸冥城》為本人原創小說,首發簡書,請刪除未授權轉載。(盜文者,女鬼詛咒你!)其中主人公的部分設定是在《三俠五義》人設基礎上的擴展。圖片來自網絡,版權屬于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