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東陸冥城 ? 畫影現世(39)許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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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霍子荷
三十九、許諾

地處山林的冥城結界中,忽而靜了下來。誰也沒有想到。一直被視為禁忌的“畫影”二字,竟被一個最最普通的、沒有任何法力的凡人首先說了出口。

白玉堂看向展昭時,展昭面上平靜如常,卻緊緊握著白玉堂的殘劍,想必在暗自思量什么,但沒有回應他任何信息。

幽幽光入畫,冥冥霧歸影,宮城終難復,亡劍一夕出……

這一瞬,氣氛再次顯得緊張,蘇炅、蕭瑟、醋氏姐妹等隱火教眾鬼皆如臨大敵,方才對峙中的司馬追風和莊夫人一時也沒再開口。就連歷事未多、健氣率真的上官超錢都顯出幾分異樣的嚴肅。甚至,攜這柄劍而來的流光本人雖被反剪手臂揪住長發,此時此刻竟也沒再嘟囔抱怨。所有鬼和陰差幾乎配合著白玉堂的驚異,噤了聲。

場內唯一例外者,仍是那位意外出現、說出禁忌的凡人倪鋒。他聽白玉堂詫異地接了他的話茬,轉臉看看他:“白隊,小白,你一定覺得哥哥瘋了是不是?可是……我只想見她最后一面……”

因為激動,倪鋒把白玉堂的手攥得有些疼。白玉堂聽著他的話,心中愧疚又起。倪鋒,徐薇薇,畫影,前世……他方寸禁不住有些亂了。

“你會錯了意。”再次開口的莊夫人已收妥了鬼頭刀,只小心翼翼拿著那柄劍,語氣卻依舊冷傲:“陰勛,待我上報,可以給你。換東西,換陽壽,都沒問題。想就此解除契約,只要消了這段記憶,也可以。至于見人,見誰……”

倪鋒的眼瞼泛著青色,焦慮、疲憊、困頓、憤恨疊加在他的眼中。要聽莊夫人把話說完,以他目前的耐心已經很艱難。

但莊夫人的話卻被打斷了:

“她騙了你。”蘇炅忽道,“想到鬼界見親人,從來不是有陰勛就可以的。”

“我沒有騙他。”莊夫人持著劍,以防備的姿態轉臉面對蘇炅,“我從未許諾,并且一直告誡他:見不見得到,看造化。在場有鬼差,”說著,瞟一眼司馬追風,對倪鋒道:“你若不信,可問問這位司馬大人,能幫你的,我是不是都做了。”

蘇炅聽了這句,輕聲嗤笑:“上官家的走狗,難道信得?”不過他似乎并不欲激怒莊夫人和上官、司馬一行,這句的音量語氣都不重,只是遂了他蘇某人氣燥心急、不吐不快的性子。他只嗤了這一句,立即轉了話題:

“陰差、鬼差,還有這位大人,”他一邊說,一邊頗有深意地打量著展昭,“竟都聚到這里來了,還真是巧。那柄劍,難道不該大家一起說道說道嗎?”

畫影劍的話頭被再次提起,一眾人等的目光齊刷刷全都盯住莊夫人手里的劍。醋氏姐妹將流光往當間一押,紛紛道:“就是這女魔頭帶來的,審她!”

“的確。”展昭接過話頭,“此女該審。此劍,也該妥善處置。不過,此地……蘇長老,諸位,是否有何不妥呢?”

那蘇炅的身份,其實是隱火教西教派的一位長老。只不過西教派駐地分散,儀式、隊伍、組織管理都不像東教派那么齊整,連職位都已變得可有可無,這長老身份便也鮮有人知了。

蘇炅對這長老身份雖不太在乎,但畢竟它反映了教眾稀落的事實。他見展昭竟接了他的話,眉心一動,雙肩略略向外舒張,輕嘆:“想不到……還能有人記得我這號虛名。”于是神色緩了緩,臉上傲色褪去,向展昭拱拱手:“南使君,幸會。”

展昭還了禮,也不再做無益寒暄,伸手指向倪鋒,道:“鬼界的事,還是不要將凡人牽扯進來為好。不知諸位差官大人、兄弟姐妹,可否行個方便,先容他們回去。”

“我等教義,就是驅魔護魂,戍衛生者。既然是南使君在這里……”蘇炅瞟了一眼來自東教派的蕭瑟,對醋氏姐妹道:“至少我隱火教不會干預。”

那蕭瑟聽聞此語,故作不聞,倒也沒阻攔。

展昭看向司馬追風,只見他面色沉郁平靜一如既往:“只要公子無異議,我也不反對。不過,莊夫人……”

“我說過了,”莊夫人即刻表態,“幫我找到劍,有功。想換壽命,想走,都可以。但必須他自己抉擇。”

除白玉堂外,在場眾人都知道這句話的意思。陰差代理人風險大、福利低、管理混亂、副作用大,對一般人來說,不是什么好差事。但也有少數人熱衷于此。更何況解約需要消除與陰司有關的記憶,甚至失去已在積累中的陰勛。所以也需當事人謹慎決斷。

因此,拋開此話自顧自搭茬的,自然是對莊夫人所言理解度最低的白玉堂:

“他想見他死去的妻子,但陰司顯示她妻子‘在逃’。你們能不能幫他?”

原來他聽了一陣,已決定,無論如何要先幫倪鋒。他無暇深思在場眾鬼立場如何,索性將他們都視為求助對象,替倪鋒把訴求說了出來。

“在逃?”聽了他這句后,異口同聲地,有兩人最為愕然——一個毫無意外是倪鋒本人,而另一個,是上官超錢。

正當倪鋒惶然抓著白玉堂,滿腹驚疑、不知從何問起的時候,上官公子哥率先答話了:

“宇白兄,難道……這位朋友的妻子,就是你說的那個……對,徐薇薇?”

“是薇薇!你……”倪鋒已顯得極為失措——白玉堂和眼前年輕人所知之事,已超出他的想象。能在這里遇見白玉堂本就是天大的意外,接二連三的信息更使他言語不能,縱然心緒起伏,卻再也難說出一字。

白玉堂點了點頭,忽然想到一個關鍵,問上官超錢:“對啊,超錢兄和司馬兄,不正是出來查這個案件的么?”

當時在鬼界外圍,白玉堂正是因為聽了他們要去查這個案子,才想跟了他們去找徐薇薇,可沒想卻被展昭攔住。后來,展昭護他回到人界,他的嫌疑解除,又與受傷的展昭重逢,這才陰差陽錯進了東陸冥城。這次看到上官超錢時,也算是劫后初見,加上自救、坍塌等一系列危機,恰恰又趕上這公子哥兒領他們觀戰,以至到現在他才有機會再提到這件事。

于是白玉堂語氣急切:“你們對她在逃一案查得如何了?能不能幫我們找到徐薇薇?”

上官超錢一愣:

“我們是查案,可不是徐薇薇案。那案子,我剛幫你報上去,還得走程序呢。”

“怎么會?”白玉堂奇了,“上次相遇,你明明說是要去查‘薇薇’一案……”

“是薇薇,但……”上官超錢正欲解釋,忽覺身后有人一扯,正是司馬追風。

他話頭一頓,煩躁道:“嗐!總之不是這個薇薇。”轉而對倪鋒道,“這位大哥,尊夫人的事,宇白和我已經查過陰司記錄了,在逃的鬼,一時半會投不了胎,也許還能見到……但你這么賴在這兒也不是辦法。剛才我聽明白了,你當陰差代理人不為別的,就為了見亡妻……要不,你暫時保留陰差代理人的位置,我去問問,等什么時候尊夫人有消息了,再通知你見上一面,行不行?”

那莊夫人一直聽他們談話,連司馬拉上官的小動作都看在眼里。她淡淡冷笑:“遇到上官公子,不行也得行啊,誰能跟錢過不去呢。”

這句話明擺著暗諷這位公子妄自尊大、多管閑事,插手莊夫人的事務。可上官超錢倒似聽不出來,繼續許諾:

“要說陰差代理人的管理,冥通銀行倒也算得一份。如果你和莊夫人雙方都同意解約,回頭我找他們說說,讓銀行給你銷了賬!至于,陰勛……”

展昭忽道:“至于陰勛,陰司一向是賞罰分明的。如果真的打算主動放棄,屆時大家多幫你留心,就算消了記憶,一旦尊夫人有消息,也盡力讓你見一面就是了。”

自二度重逢再識,展昭對上官超錢頗有好感,實在不太愿意見到他與在場唯一一位陰差同事起正面沖突。

按理說,一直給上官搭伴的司馬追風,明顯是這位公子的私人保鏢兼事務總管,應該會對他的言行起到監督引導作用。可是不知何故,司馬對剛才上官這番夸夸其談、越俎代庖的行為,除了提到“薇薇”一案時略有反應之外,竟然未加阻止。如果展昭再不幫著圓一下場,只怕莊夫人和上官公子翻臉事小,白玉堂和倪鋒走不掉,就麻煩了。

這樣模糊的建議聽起來平和公正,沖淡了上官的許諾,莊夫人果然不好再說什么,只道:“還是那句話,可以記功,可以休假,可以解約走人,但,別跟我再要求別的什么。”

倪鋒和白玉堂還要說話,但就在這時,一陣悅耳的簫聲忽然響起,大家只覺得所處空間微微震了一下,隨即,便被音樂回聲所包圍,余音裊裊,前音未停,后音又到,宛轉綿延,充斥了整個“大廳”。

展昭心底一沉,暗自苦笑: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鬼也來找你,人也來找你,你早忘了冥城,冥城卻總是記得你。

隱火西教派長老蘇炅的聲音也適時響起:

“百里二公子終于到了!你百里家的待客之道,總是那么出人意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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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陸冥城》為霍子荷原創小說,首發簡書,請刪除未授權轉載。其中主人公的部分設定是在《三俠五義》人設基礎上的擴展。圖片來自網絡,版權屬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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