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睡醒，隔著玻璃窗子都能感覺到外面那些豆大的雨點砸向地面的時候，猜測它要留下多么大的坑。

忽然很矯情地想，雨大概會很疼。
狡黠的人類，喜歡走在一種鋪著青石板的巷子里。

喜歡“萍水相逢”這四個字，抑或是，“乍見之歡”這類清清淺淺的詞，覺得短促，顯得明澈，來不及去動心思，也就來不及去沉溺。

愛情原本也就該是這個狀態，太倉促，太沒有征兆，來不及困頓，來不及不滿。
也就來不及去心生倦怠。

乍見之歡，不如久處不厭。

這一世，往往我們為著對方好，可曾想到，從來都是自以為是，自以為是地認為好，自以為是地認為不好。

“愛情是極其自私的，自私到萬劫不復的地步，可人們總喜歡用自己的尺度來丈量別人的世界。”

當她將那根修長的煙在我面前點著的時候，跟我說的這句話，我甚至覺得跟她看上去的樣子，毫不匹配，就像你哪天忽然看到我咿咿呀呀學著臺上的人唱著戲文。

“那個，小姐，不好意思，這里是不允許抽煙的。”
經過的一位服務生，善意地提醒。她尷尬地朝著人家笑了笑，然后又沖著我擺了擺眼色。

“不會找個能抽煙的地方？”

她叫，咪咪。
身份證上，戶口簿上，姓氏后面，就是這兩個字。

她說以前，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變的不那么單純，就好像她聽得出來，經常喊她“咪咪”的那些人，哪些是善意，哪些帶著戲謔。
不過，她早都不在乎。

容貌姣好，身材勝過大多數人，至少無論是在老家的村子里，還是回到這城市，在交際的圈子里，她都算得上讓人羨慕的角兒——用一個詞來形容，人間尤物。

喜歡用“寶寶”自稱。
跟很多年輕女孩賣萌撒嬌時候那樣，“寶寶不開心”“寶寶好怕”“寶寶好喜歡”“寶寶生氣了”。

我一度覺得，她三十多歲的生理年紀，卻有著一個孩子水平的心理年齡。
盡管，我也覺得，女人的撒嬌，是另一件兇器。

讓人羨慕的，還因為她有一個愛她，視她為一切的老公。
老公年長她十多歲，可盡管如此，也沒能阻擋她追求愛情和婚姻的腳步。

結婚時候，由著家里習俗，兩個人在一起，過著日子，她所要求的不多，對她好對她家人好就行。

這個男人，沒讓她失望。日子從最初的平淡，走到后來的豐裕，這段婚姻，風雨里走過十來個年頭，談不上如何激蕩，卻也溫馨。
兩個人，有一個極其聰慧的女兒，寄養在鄉下老家，遺傳了她的容貌。

說到這里時候，她忍不住從包里拿出了女兒的照片。她告訴我，在外的這么多年，即便老公不帶，女兒的照片都是一直隨身帶著的。
確實，眉眼處，一顰一笑，都是她。

大概是要說到一些東西，她的情緒變的有些低沉。

“你能不能想象一段婚姻里，兩個人從來沒有過一場像樣的交流，從來不知道什么是生活情趣，從來不知道什么是浪漫？”

我啞然，大概是沒想過婚姻還可以過成這個樣子。

他為人老實，木訥，至少在她看來。婚姻生活中，他從不犯錯，也從不給自己犯錯的機會。

很多時候，作為原配，她竟然覺得自己是被老公“包養”起來的女人。出現這種想法的時候，她開始意識到自己的生活哪里一定出了問題，可自己又找不到問題在哪。

她的交際圈子，不論身份地位，只肖看的順眼，彼此不討厭，紅酒暖杯，她都能處理的得心應手。

而這場婚姻中，長時間的情感壓抑，加上周遭生活的燈紅酒綠，解放了她骨子里的某些東西。
她開始接受更多的人走進她的生活，用她的原話來說“我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的不再清純。”

她的手機里存存著很多交情不淺的異性，用直白的話來說，歸屬于“情人”這一類范疇。

那些人，可以陪她喝酒，跳舞，逛街，甚至只要她用“寶寶”這一類的話，撒個嬌，第二天就會有人為她離婚。
有政府官員，只因為她的一句“寶寶好冷”，就淪陷在她的名字里。

她喜歡欣賞自己，拍攝一些寫真，多數時候，都是屬于尺度較大的果照之類。她會發給情人看，可也只是看，從來不上床。

“你可能覺得我很放浪。”

我能理解她這句話的潛在意思，理解她那種同樣帶著玩味和戲謔無畏的眼神，大抵如同理解那些無論白天黑夜，風雨無阻地站在街邊的那些人。

“你或許該慶幸，能有這樣的一個老公。”

她端起有些冷掉的咖啡，喝得有些急，咳嗽了幾聲。透過窗子的光照射進來，打在她的眉角上，像極了鄰家姑娘。

他，確實是一個好人，甚至是一個超級好的人。

有時候，她貪玩，大半夜還沒有回家，他會放心不下，打電話過去問，然后開視頻。
她也放的開，給他看身邊的那些美女，帥哥，小鮮肉。
他從來不會去多說什么，只是叮囑她早些回去，注意安全。
然后，等到她回去時候，會發現，房子里燈，依舊還在亮著。

說到這些，她的眼圈有些泛紅，聲音也變得低沉起來，像是在竊竊私語什么。

“對于這樣的我，他完全可以選擇跟我離婚，不要我，那樣，按照他現在的條件，想找個什么樣的沒有？比我更年輕，更有魅力。”

“你說的，他未必愿意去做。他是不放心你。三十多歲，帶著一個孩子的女人。”

“你說，我愛他嗎？”
她鼓起勇氣，眼睛里閃爍的光似乎像是在問一件，原本就篤定的事情。

“我想還是愛的，不然你的心里也就不會有忐忑，不會有惶恐，更不會有不安，更不會理直氣壯展開自己的所有給他看。只是，你想要的有些東西，他，有心無力。”

“那他愛我嗎？”

“或許，他更寵你。”

每個人對待感情的處理方式，有夾雜著自己明顯的目的趨向性，有的委婉，有的決絕。可最終也只是，想要找到一種在彼此感情世界里存在感的浪漫。
而追求這種存在感的同時，卻忽略了，所有的浪漫，最終都是要融化進生活里去。

生活，本身就是一種浪漫。

愛一個人，會上癮，時間久了，愛會變成一種“寵”。
寵到什么程度？
有生之年，容許你犯世界上所有的錯，卻唯一見不得你受半點委屈。

時間，是把殺豬刀。
這把刀，摧毀了愛情，磨滅了愛情，卻也見證了愛情。

愿有情人，恩愛相合，互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