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空是個溫熱透亮的泡泡,將湖水和他的高樓鄰居們都攏在中間。
高樓像一圈屏風,參差錯落拱衛在湖四周。
別看都是屏風,也有心氣兒高的:西邊的屏風明顯是主角,太陽像舞臺上的追光燈,把他們照了個通體雪白透亮,他們也曉得自己是大家的寵兒,一律抬起下巴,挺著胸脯,只拿眼睛睨著天空。
南面的北面的樓房,都很識相,低著頭站在陰影里,不做聲。
湖水自顧自地在中間曬著太陽。
他看過了春的繁花、夏的密葉,聽過了戀人們的私語、孩子們的笑聲,此刻只想自己待一會兒。
黯碧的湖面從遠處一直伸展到圖書館腳下。他就那么舒坦自然地伸展著,沒有遲疑,也沒有羞澀。
遠處的柳樹想在他的眼波里照個影,他就睜大了眼,讓樹們照;岸邊的人們在近旁散著步,他就微笑著聽那腳步聲;近處的荷花殘枝挺在原地,不肯挪窩兒,湖水就從枝葉的中間,鉆過去,擠過去,繞過去,又整個兒地合攏來,伸展著自己,擁抱著荷枝。
他就這么伸展著,不知過了多少時,多少分,多少秒……一睜眼,看到了藍的、透的、遠的天。
天舒展著,彌散著,翻騰著,又好像什么也沒做,空空的一大塊,離著那么遠,看著這么近。
柳枝都發了黃,如一團團金色的霧飄在湖邊。黑的干撐著金的枝,就像撐著一個個金色的夢。
湖和天,就在這金色的霧里、金色的夢里,你看著我,我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