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了世界上有我一個人承擔不了的東西,才覺得有神靈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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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蔡崇達的文章中,母親一直是個倔強的如同任性的孩子一樣的存在,她理性、堅強、勇敢、勤勞、有擔當,有一切母親身上都有的美德,但她也很特別,她身上擁有一股生命的真氣。
從他之前的文章里,我看到的一直是一個不信神不信命,只信自己的母親。可在《我的神明朋友》中,我看到了一個不太一樣的母親,她脆弱、調皮會耍賴,她不理性,很固執,相信所有的神靈。
我突然看到了這個母親所有的模樣。都說,看一個人的脾氣性格,不是在她處于順境中,而是看她在糟糕的境地。我想,讀懂一個母親,不應該只看到她身上所有母親都該有的光輝,還要看到,她身為一個普通人該有的特點,包括優點,也包括缺點。
即使身為神婆的女兒,她以前也從來不相信神明。因為神明,從來沒給信徒解決任何實在的問題,例如吃飯問題。
她只相信自己!她成為以賢惠為準的村里的第一個會爬樹摘果子的女孩;她成為村里的女網蝦高手;她曾經一個人,到有高風險也有高回報的島礁處去捕魚捉蝦,差點因此喪命……
這樣的一個獨立又莽撞的女孩,這樣一個能獨自在亂流里掙扎求生的女孩,這樣一個擁有生命真氣的女孩……在成長為女人后,在成為一個妻子,一個身負使命的妻子,一個家庭主婦以后,竟然變了,她開始信神明了,信的那樣天真,那般徹底。
在還未相信神明的時候,她就為了自己去求神明。她說,如果讓她生了兒子,她就相信神明了。果然,黑狗達出生后,這個母親,有了信仰,她開始信所有的神明。這份信仰來的太簡單,太過于雜亂,但虔誠真摯又很天真。
黑狗達小時候身體不好,她去各個寺廟去求拜,黑狗達有了神明干爹。這是黑狗達信仰的開始,而有些東西,一旦開始,就收不住了。在他十六歲,和神明解除了契父子關系后,他還是習慣在逢年過節,有心事時去廟里走走,和神明干爹聊上一個下午。
可長大了的黑狗達,并不信這神明,也不信什么靈魂。只是,這個母親,卻是越來越深信,越來越虔誠,越來越堅定。
所以當她開始為丈夫找巫,當她帶著黑狗達去和丈夫的靈相見,黑狗達窺見這一套虛假系統后,極其不樂意去執行她所有的心愿。但她就這樣信著,不可救藥。當兒子拆穿這戲碼,她憤怒,她著急,可她從不放棄。最后,終于找到了丈夫入夢的原因,她為丈夫奔波著,待丈夫還清余罪,就去天堂了。
黑狗達不信,他從來不肯相信,他拒絕執行母親的命令。他說母親是不知道如何去面對悲傷,她在逃避問題。可當他看到拄著拐杖走來的巫人時,看到那姿態分明像急了父親,淚水就此決堤;當他在為父親引路時,叫喚著叫喚著,淚水就噴涌而出。此時,信與不信又有什么關系呢!關鍵是,他當真了。
一個相信自己的女孩,在生活的風刀霜劍嚴逼下,成為神明篤定的信徒;一個心底不相信神明的男孩,卻在看到母親的笑容和釋然的淚水后,再次相信神明了。信與不信之間,有多少期盼,有多少愛戀,又有有多少懂得!
原來,信仰不光是用來供奉的,它是需要使用的。當生命中有解決不了的困難,有承擔不了的東西,神明就派上用場了。神明和我們一起承擔,在這樣的情況下,生活似乎就沒那么艱辛,日子也似乎就不那么難過了。
神明是什么,是自己心里的精神寄托,是保護自己內心的大傘。但在黑狗達母親的心底,信的不是神明,而是自己的內心。她會向神明撒嬌,直到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她會責怪神明,怨它不兌現諾言;責怪完后,依舊將供奉神明的東西送到各個寺廟。
這樣的母親,這樣有趣的信仰,讓人覺得,某些情感被觸動了。
我們都曾經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無神主義的追隨者,可是呢,在某種特定情況下,我們成為了神明的信奉者。
以前的我,對神鬼靈魂是極其不相信的,可現在,某些東西我也信了。
當年,爸爸媽媽和堂哥一起去幫他算姻緣,結果捎帶上我了。當然,問的是我的前途,算命的說了很多我覺得都不用算的事,然后緩緩說出我是顆才女星。我從來沒像這一刻相信天意,說到了我的心坎里了。
其實,有些東西,信與不信,都在那里,不來不去。神明能幫你的,只有早就存在于你內心的東西。
有些東西,一個人承擔不來,神明的存在真是挺好的。
我也開始相信神明,相信天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