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催熟杮子的方法,還在小時候,祖母,或者母親告訴我的。那時,我所在的村子,并沒有柿樹。到我上完小學二年級,原本設在隔壁村、姨母家后面的學堂拆了,我移去了自己所在大隊的新造的學堂。然后,在新的學堂念三年級;班里卻新識了一位本家——王姓的同學y君。
我家在學堂東面,相去有二里路;y君家也在學堂東面,卻近得多。我們放學,因為順路,經常幾個小伙伴一起到Y君家寫作業、玩耍。我們只須在沿河的鄉道上,穿過一條長滿青草的田埂,就進到y君家三間簡陋的平房。
y君的母親長年有病,不事生產,每天只呆在家里,做些極輕便的活。大約她寂寞,而喜歡養花。我那時,就掘過Y君家很幾種花,栽在那時還是平房的老宅。
而記得那一年秋天,有一日,我們又去Y君家。y君卻帶我們去到他家屋后的一片菜地;菜地的中央有一株樹,結了累累的青紅的果實。y君說:這是柿樹。他而且摘了幾枚給我。我持回家,祖母和母親見了,說:柿子有點青,須放在棉被里捂幾天才好。我是并沒有耐心,然而咬下一個柿子的一小口,澀得幾乎吐舌。于是,不得已,終于耐著性子,直到柿子捂紅了才吃。竟格外甘軟,是我由衷喜歡的那種;比之以前嘗過的所有的果實,要加倍地喜歡。
我推想,這株柿子,也是y君母親為打發寂寞而種的。只他的母親,生的是一種在那時無法治愈的病——現在看來,也許是心臟病——,總之,在她生前,就一直病懨懨地宅在家里;后來,活到五十歲上下,就撒手人寰了。
只我,想到兒時,因為他們家,使我第一次知道柿子,且嘗而喜歡上,不能不對她心存感激;對于她的病,也添了很多惋惜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