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詩豪傳

鄭重聲明:本文為原創首發,文責自負。


第一章? 少年得志

唐大歷七年,風景如畫的江南,蘇州一戶小官僚家中,傳來一陣嬰兒啼哭聲。

“恭喜老爺,夫人剛生下了公子。”管家向其老爺劉緒稟報。

“嗯,不錯。想當年我為避戰亂,帶著一家老小遷居于此,如今總算有后了。”劉緒開心地捋了下胡子,“吾家乃中山靖王劉勝之后,祖上輝煌,后輩兒孫也當發憤圖強。我早已給他取名為禹錫,望他今后能有所作為。”

管家接過話說:“老爺放心,公子以后一定成就非凡的。”

劉緒停了下,若有所思地說:“唉,只是如今的大唐,早已不是百年前的模樣了。大叛亂才剛過九年,中原很多地方還滿目瘡痍。”

管家上前問道:“老爺,聽說前段時間回紇使者在京師橫行,竟沒人敢管,可有此事?”

劉緒長嘆一聲,說:“確有其事。以前,列國使者來覲見,皆住鴻臚寺,依規矩不得擅自出入。可這次,那些人不僅擅出鴻臚寺,還掠人子女,所司的官員前去阻止,竟慘遭毆打。聽說他們還敢以區區三百騎兵犯金光門、朱雀門,皇上卻只是令關閉宮門,并不理會。”

管家又問:“就因為當年皇上曾向他們借兵鎮壓叛亂,他們就如此囂張?我聽說事后每年他們都向我們索要很多絹帛呢。”

劉緒回答:“這事你知道就好,別到處亂說。現在的朝政,讓人擔憂啊。禹錫這邊,你要多多用心,給我請最好的先生,悉心教導,務使其經史六藝皆不落下!”

管家彎腰鞠躬,道:“老奴知曉,定不辱命。”

劉禹錫在劉府逐漸長大,這個聰明伶俐的小男孩很快贏得合府上下所有人的喜愛。他很喜歡作詩,從小就開始學習儒家經典和吟詩作賦,并有緣得到當時著名詩僧皎然、靈澈的熏陶指點。十六歲不到,所作之詩就有隱隱超越其父之勢。

貞元六年,十九歲的劉禹錫,已長得英姿倜儻、一表人才。在其父安排下,他到洛陽、長安等地游學,憑其出色的吟詩作賦水平,很快就在年輕學子當中收獲較高的聲譽。

貞元九年,劉禹錫不負眾望,初考即進士及第。

第二章? 初交摯友

同年,已考取進士的劉禹錫,又通過了朝中為選拔文臣而專設的博學鴻詞科考試。

一天下午,這些中榜登科的各地才子們,約聚一起,以期今后官場中能相互提攜。

劉禹錫轉了一圈,與先到的好幾個人攀談一番,并未發現可圈可點之人,便在一旁閑坐。

這時,一個高個子的年輕人,不急不緩地走進來,但見他面寬額豐、眉眼深邃,行走間雙手作揖向眾人說道:“我來自河東柳氏,名宗元,諸位有禮了!”一看就知是知書達禮的世家子弟。

原來是出過無數達官顯貴的世家豪族河東柳氏啊,劉禹錫心中說道。便主動上前與其搭訕:“我乃中山靖王劉勝之后,名禹錫,見過柳兄。”

柳宗元見來劉禹錫雖略顯清瘦,卻器宇不凡,當下便與其攀談起來:“我今年剛二十又一,敢問劉兄貴庚?”

“那我可比你癡長一歲。我就且稱愚兄啰。”劉禹錫開心地說道。

“兄長在上,小弟此番有禮。今后還請多多指教。”柳宗元恭敬地向劉禹錫作揖。

“無須客氣,你我皆弱冠年華,又俱是同年中榜登科,自當攜手共進、快意官場。”劉禹錫抓住柳宗元的手,拉他一起坐下親切地閑談。

柳宗元見他說話爽朗,也倍感親切。兩人年歲相仿,志趣相投,此番自是相談甚歡。他們相約在后面的吏部分科取士考試中力求好成績,以便能一起留在朝中為官。

可惜,不久后,柳宗元的父親柳鎮不幸去世,他只好放棄考試先回家守喪。

劉禹錫不久后則順利通過吏部考核,正當他準備接任官職時,恰逢家中親人離世,也只好在家中度過了一段丁憂之期。

幾年后,劉禹錫從家里出來,恰逢節度使杜佑缺一掌書記,著劉禹錫任之。他便跟隨杜佑到了揚州,并在那度過了數年光陰。

第三章? 三星閃耀

貞元十八年,劉禹錫從揚州調任京兆府渭南縣主簿,這里離京城很近了。

幾個月后,又有新旨意傳來,他被升遷為監察御史。這官職就是監察京中官員所作所為,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官位了。

這天早晨,劉禹錫高興地前去御史臺任職。臨近大門時,一個年輕人跑了過來,握著他的手高興地說:“劉兄,今兒可把你盼來了。”

劉禹錫一看來人,卻不是前幾年相識的柳宗元么,他竟然也在這里?

他馬上親切地上前摟著柳宗元,興奮地說:“哈哈,是柳老弟啊,當年匆匆一別,竟已九年。今日在此與你重逢,愚兄深感驚喜。你是何時來此任職的?”

“小弟也是剛到不久,聽說你今日來此,我就早早地在門口恭候了。劉兄,多年未見,今兒待這事了后,我作東,咱們喝兩杯如何?順便跟你推薦一位好朋友。”

“如此甚好,求之不得。”劉禹錫哈哈大笑,爽快地應下了。

當天傍晚,長安城中一家酒肆內,劉禹錫、柳宗元及一位新朋友,開心地坐到了一起。

劉禹錫看著柳宗元帶來的這個人,身形略胖,衣著得體,年歲應該比自己大。便主動問道:“這位兄長如何稱呼?”

“他叫韓愈,跟我同時到御史臺任職的,學問很高,文章也寫得棒,我可是經常向他請教問題。”柳宗元在一旁說道。

“呵呵,慚愧。久聞劉兄大名,今日一見,甚感榮幸。”韓愈隨和地說。

劉禹錫當下便與之熱情攀談起來。

相互熟悉之后,韓愈打趣道:“你倆真厲害,當年才二十出頭就中榜登科,在大唐就像雙子星般耀眼。京中士子,誰不知道你倆大名?如今的科舉場上,外面幾十歲還考不上的人一大把啊。正如市井歌謠所唱‘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像老哥我,比你們癡長五歲,考了四次進士才成功,跟著博學鴻詞科考試連考三次都失敗哩,慚愧慚愧。”

“非也非也,”柳宗元連忙拱著手說,“歷年考試,出題側重皆有不同,個人擅長也有所不同,我們只是碰巧幸運一些罷了。”

劉禹錫說:“韓兄你也別謙虛了,你最近在京中提倡的寫文需遵古法之說,如同平地驚雷般,影響甚廣。我曾觀汝之文章,頗為欽佩。”

“那倒是,自六朝以來,文風漸浮,過于講究聲律和句子的整齊,細讀下卻言之無物。我希望能恢復秦漢之時那種自由、質樸、實用之文風.。”韓愈滿懷憧憬地說道。

“嗯,寫文章就是為了說明問題的,若是一堆空話,通篇言語漂亮又有何用?我就很支持支持韓兄所倡‘務去陳言’、‘文從字順’等寫文理論,且韓兄遵古而不泥古,常把一些日常口述之詞融于文章中,很是佩服。”柳宗元附和著說。

“那我們倆今后可要多寫些此等文章,將其推廣開來。”韓愈笑著對柳宗元說。

“咱們看來是各有特長,韓兄和柳老弟俱擅文章,我更喜歡作詩與辯論。我看咱仨年紀相仿,如今同在御史臺為官,古人云‘獨柯不成樹,獨樹不成林’,今后我們戮力同心,力爭在朝堂中有所作為。你們說可好?”劉禹錫提議道。

韓愈說:“自當如此。我也懼怕‘老冉冉其將至兮,恐修名之不立’,男子漢大丈夫,須早日爭取功成名就。”

“正是,像我家族歷代官場有為者甚多,常常唯恐一生碌碌無為,愧對祖先。韓兄,這里你最大,以后你可要經常提點我們兩個才好。”柳宗元對韓愈說。

“一定,大家今后同舟共濟。茍富貴,勿相忘。”韓愈拍著胸脯朗聲說道。

酒肆內,三人圍坐,愈談愈歡,直至將近宵禁方打道回府。

第四章? 韓愈惹禍

自從那晚喝酒后,三個人的感情不斷升溫,久不久在便酒肆聚飲暢談。

不過三人也并非一團和氣,時而會有些爭執。韓愈擅寫文,劉禹錫愛辯論,兩人時常因一些觀點不同而據理力爭,每每這時,柳宗元就會出來打圓場。三人之中,也是他性格最溫和,從沒見他發怒過。

一天喝酒,三人聊到當下一件怪事:關中地區突發旱災,農民顆粒無收,可京兆尹李實這人很壞,并沒有上書朝廷請求減免當年的稅賦,而是隱瞞真相欺騙朝廷,照收稅賦,這樣可以繼續橫征暴斂,借機中飽私囊。

“你們說,像李實這種人,怎么做上高官的,甚是可惡。”韓愈憤憤不平。

“這情況見怪不怪了。”劉禹錫說。

“我想上書朝堂,揭露李實的罪行。”韓愈說。

“你瘋了?我們到御史臺還沒夠兩個月,在這里官職也不高,根本沒什么實力,我怕你惹禍上身。”柳宗元趕緊勸道。

“我之意見,這事說大不大,皇上不一定重視。還是謹慎點,過段時間再說。”劉禹錫說。

“我不管了,朝廷任我們為官,本就應該為民請命。我又是監察御吏,監督官吏作為是理所當然。”韓愈還是決定了。

第二天,韓愈上奏了一篇《論天旱人饑狀》,他也只是將委婉地將長安地區旱災的情況客觀報告上去,并沒有在里面明確彈劾誰。但當時李實正得寵,這奏折根本沒被當朝重視。

過幾天,韓愈卻被李實找了個理由彈劾,被朝廷貶到了離京城長安千里之外的連州陽山(今廣東省清遠市中部)當縣令。

“氣死我了!”酒肆中,韓愈揮著拳頭狠狠地往桌上一錘,憤恨地說。

“我當初都勸你別沖動,看現在,惹禍上身了。”柳宗元說道。

“我也考慮了你們的意見,所以并沒有在奏折中寫明要彈劾誰。可李實那廝確實可恨,這么快就要整我。”韓愈還在憤憤不平。

“誒,在他們眼里,一向都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看開點,好在現在還有著一官半職。到了那邊用心做出成績,等待機會,還是可以調回京中的。”劉禹錫安慰道。

“現在也只能這樣了,我只是還氣不過。兩位賢弟,愚兄今日落難,今后之前途,就有勞京中二位多多牽掛了。”

“兄長放心,我們肯定會的。”柳宗元趕緊回應。他也是發自本心說的,三人里面,最念感情的也是他了。

就這樣,韓愈被貶離京,三人在此喝酒道別。夕陽的余光照在酒肆內,映到幾個人的酒杯上,杯身幾縷淡淡的金色暈光若隱若現。

第五章? 鴻運當頭

“吾皇萬歲!”皇宮宣政殿內,剛剛登基的順宗皇帝端坐在龍椅上,接受著文武百官的朝拜。時值貞元二十一年正月,一年好景春光至。

朝會后,回到后殿的順宗,卻是思緒萬千。

父親剛走,新登基的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這個國家,還是那樣內憂外患,早已不像太祖時那般強盛了。自己今年四十又五,單太子之位就做了二十多年,期間跟隨父親經歷了藩鎮叛亂的烽火,也耳聞目睹了朝野大臣的相互傾軋。現在的這個江山,國力日趨衰弱,周邊部族對大唐也不再是仰望和尊敬,而是一副虎視眈眈之勢。

最難解決的,還是藩鎮割據的難題。雖然離當初那場將李唐江山脊骨打斷的驚世大叛亂,已過去四十二年,可這藩鎮割據現象卻愈演愈烈。

父親當初即位時,也曾致力中興,一開始他信用文武百官,嚴禁宦官干政,有過一些不錯的成績。建中二年他認為時機成熟,發動了削藩戰爭。后果卻是各地叛亂此起彼伏,民不聊生。父親也一度被逼離開京師,輾轉奉天、梁州等地狼狽度日。

后來,父親就斗志消沉了,任命回當初護駕有功的宦官為禁軍統帥,對藩鎮采取姑息態度,并囑咐自己以后施策要謹慎。所以現在的這些各州將領,也是表面順從而已,背地里不聽號令的大有人在;父親當年都沒辦法,留給自己這么一個爛攤子,讓自己現在來傷腦筋了。

再看回現在朝堂,都是一幫老戲精,只會推卸責任、撈取個人利益,難尋一個能分憂解難之人啊。對了,得用上合適的人,先把朝綱振一振。

用誰呢?將身邊的人過濾一圈,順宗想到了自己做太子時的兩位侍讀,都是飽讀詩書、頗有見地之人,就用他們吧!

“來人,召王叔文、王伾進宮面圣。”順宗下旨。

很快,王叔文、王伾二人入了宮。

“參見皇上。”兩人恭敬地跪地施禮。

“兩位不必多禮,我們共處多年,一切可如舊,我今有要事相商。”

“皇上請講。”

“朝堂現狀,你們也知道。吾欲中興朝政,以后大小事情,由你們協助處理。”

“臣等必鞠躬盡瘁,為皇上分憂。”

“那,朕準備下旨封你倆中一人為相,總覽朝政,你們意下如何?”

王叔文與王伾驚訝地互望一眼,雙方都讀懂了對方的意思。王叔文說:“皇上,臣認為略有不妥。我等原來在朝堂上一直是閑職,于國家未有寸功,如突然升遷為相,容易落人話柄。說皇上任人不唯資歷,只憑個人喜好。你只需讓我們有權在朝堂上參與政事討論即可,反正最終的決定,都是由你下旨的。”

王伾也附和說:“屬下也是此意。我們作為你曾經的侍讀,更要事事講規矩。你可以換一個溫和的老臣為相,能力高低勿論,聽你話就行。另外我這邊還有七八個能力不錯的年輕人可以安派進去,充實朝堂力量。特別是柳宗元和劉禹錫,二人才學極佳、頗有潛質,可以分派些要務,假以時日,必定成長為棟梁之材。”

“好,那就先如此,你給名單我,我這就一同下旨,叔文任鹽鐵轉運使兼度支使,管錢糧;王伾入翰林院,其他諸人也酌情安排。”皇帝心情大悅,著人擬旨去了。

第六章? 躊躇滿志

依舊是之前的酒肆,劉禹錫和柳宗元坐在一起喝酒,只是少了韓愈。幾日前,他們蒙王叔文、王伾兩位老師推薦,在朝中職位大升,也知道新皇意欲中興,頗看重他們。

“劉兄,你我多年之愿,終于實現了,三十出頭的我們,如今得到皇上重用,可喜可賀啊。”柳宗元開心地說。

劉禹錫也是呵呵笑著說道:“就是,苦學多年,今朝終于可以一展抱負了。只是,我心里隱隱有不安之感。”

“你因何擔心?”

“你不覺得我們的節奏太快了嗎?皇上新登基,急于打開新局面,這能理解,這個朝堂也確實需要好好改變一番。可是,動搖守舊派的利益歷來都非易事,只怕欲速則不達啊。”

“應該問題不大,畢竟做主的可是皇上。你看最近幾個事,雖然有點勸阻聲音,但不也都順利執行了。”

“那是因為還沒動到他們的根基,他們尚未瘋狂反撲。但我隱隱感覺他們正在形成一個大圈子,幾乎將所有老臣們都附在一塊,跟我們幾個新人是涇渭分明,互不相容。我現在很擔心你,因為這幾次變革,老師都推你出來執行,他日他們若得勢,會把你恨之入骨的。”

“我倒沒想那么多,有利于社稷的事我也樂意去做,何況是皇上下旨的事。對了,我們是不是提議把韓兄調回來?我都很想念他了。”

“愚以為,現非最佳時刻,你我升遷都尙未足月,就向皇上提議的話,會讓人覺得我們是在拉幫結派搞小勢力。誰不知道當年在御史臺我們就是鐵三角?等上半年看看吧。”

“也對,只好讓韓兄再辛苦段時間了,希望他能理解。”

“這可說不準,畢竟處在困境的是他,難保不會另生想法。你跟他交情更好,有空還是給他修書一封說明下為好。”

“那行,忙完手頭這事,再觀察下朝中形勢,下月我給他修書一封。這幾天可把我累壞了,今天得好好喝兩杯。”

“來,為我們的美好前程,喝!”

兩人皆是豪情滿懷,酒杯相碰的聲音在酒肆中格外清脆。

第七章? 雷霆變革

“大家聽說了嗎?宮市取消了!”長安一處街巷角落,不少人正在議論紛紛。

“太好了,那幫可恨的閹人,終于不用怕他們啦。上次我辛苦幾天弄出一擔炭,天寒地凍的,就盼著換些錢買物用回家,結果被兩個閹黨一把搶走了,還重重地往我身上踢了幾腳,可恨哪!”一個賣炭的老頭子滿臉憤恨地說。

一個年輕人說道:“不止是宮市取消了,太監和宮女、樂師等很多也不要了,這些天被遣回家的,有上千人之多。聽說是一個姓王的大臣,上臺后在朝中力主變革,后面據說還要取消地方進貢呢,這樣子的話,那幫貪官污吏以后就沒有那么多名目搜刮我們了。”

“你說得對,也不全對。我知道的是,主張變革的人有好幾個,帶頭的四個被稱為‘二王柳劉’,但是聽說很多大臣對他們不看好,都跟他們保持著距離。”另一個年輕人插嘴道。

一位秀才摸樣的老者說:“新皇登基差不多一個月了,看來大唐江山有望,老天爺送來一個好皇帝啊,希望今后多出些對咱老百姓有利的朝政。”

一天下午,柳宗元來到劉禹錫的府上,喝酒聊天。現在的他們,不用再去街上酒肆了。論職位,柳宗元還略高,但他就是喜歡去找劉禹錫聊天。

“劉兄,今晚得多喝兩杯啊,好久沒有這么開心了。最近變革所施之新政,城中百姓紛紛稱好。我算了下,頭一個月,經我手就罷免了30多位貪官,我這是一掃心中多年的郁悶啊。想著家族的期望、自己的理想,感覺很快就能做出心中向往的成績了。”

“來,劉老弟,多喝兩杯,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劉禹錫附和道。

酒過三巡,劉禹錫說道:“老弟啊,你我一起為官多年,有句話我卻要提醒你。”

“劉兄但說無妨。”

“我雖癡長一歲,但游歷甚多,見慣太多真偽面孔。這次變革,我預料后面有點懸,你跟兩位老師接觸甚近,若有機會,也可以勸勸他們,莫操之過急。聽說他們最近想打京西諸鎮神策軍兵權的主意,還要阻止西川節度使韋皋擴張地盤。此兩件堪稱兵行險棋之事,要慎重啊。”

“前天我聽老師和皇上商議,確實在著手布置這兩件事情。有何問題?”

“你想,那神策軍兵權,先皇十多年前就全部交給宦官之黨,他們早就鐵桶一塊了。依我之見,只能先拉攏一些中下級將官過來,再徐徐圖之。而韋皋那里,他是老牌將軍,在節度使中聲望甚廣,得罪了他,我們幾乎就把整個外圍將軍都得罪了。他想全霸劍南三川雖屬貪念,對我們目前來說沒太大影響,如果隨了他,興許還能結下一份人緣。我覺得目前沒必要跟他生怨。”

“可是,兩位老師感覺應該打鐵趁熱,我們現在朝中氣勢日上,就該擴大戰果。如果畏縮不前,頑固派更以為我們畏懼了。我怕是勸阻不了老師的,何況,下旨的還是皇帝。”

“我也只是心里擔心而已,畢竟人生無常,福禍相依。就感覺我們太順了,和你講出來參考一番,也算提個醒。”

“劉兄,你太多慮了,別擔心。來,我們繼續喝酒。”

“好,干了它,和你喝酒就是痛快!有友如此,夫復何求?哈哈。”

第八章? 靜夜疑云

初春的長安街,夜晚,萬籟無聲,月亮躲在云里,像是突然吝嗇起來,不肯將皎潔的輝光灑向人間。

神策軍統領俱文珍家中私密房間里,坐著兩個心事重重的人,正是俱文珍及副統領劉光琦這兩大宦官巨頭,他們正在密語。

“俱兄,我聽說他們想對我們神策軍指揮權下手了。怎么辦?”

“哼,他們敢?幾個迂腐書生,一幫愣頭青罷了,文不曾為相,武不曾領兵。敢搶我們兵權,他們有能耐么?”

“就是愣頭青才不按常理出牌啊,何況現在有皇上信著他們。我發覺皇上對我們也逐漸疏遠了。聽說他們打算讓范希朝老頭兒來接手,怕是有點麻煩。”

“范老頭兒倒是不能小看,他資歷也夠格。你先讓下屬將官這段時間多搞點麻煩,反正就是不急著交權,看他們能怎么辦?真要把我惹急了,可別怪我無毒不丈夫!”

“是,我明天就安排好。孩兒們都只聽我們的話呢,你放心。”

同一天夜里,遠在連州陽山當縣令的韓愈,也是蠻多惆悵。回長安的旨意一直苦等卻遙遙無期。

聽說上個月新皇已登基,朝中一派革新之象。最近柳宗元和劉禹錫也都是朝中紅人了,按理說把自己調回去易如反掌,至今卻也沒見一聲音訊。難道,他們妒忌自己文采,怕自己回去后,會搶了他們的風頭?

再想想,自己的倒霉,可能還和他們二人有關呢。平素經常一起喝酒,自己說過的話他們都熟悉,有沒有背后搞小動作,只有天知道了。

要不為何新皇登基后,當初遭貶的罪魁禍首李實也被打倒了,自己還是遲遲沒有被召回長安,自己到底得罪誰了?越想越覺得自己曾經兩位好友靠不住。后來在轉去江陵赴任途中,韓愈越想越氣不過,憤憤地寫了一首詩《赴江陵途中寄贈翰林三學士》,留下幾句疑慮不清的話:

“同官盡才俊,偏善柳和劉。

或慮語言泄,傳之落冤仇。

二子不宜爾,將疑斷還不。”

第九章? 朝中驚變

“劉兄,叔文老師母親去世,這幾天就要告假回家守喪了,在這除舊維新之關鍵時日,我覺得是不好兆頭啊。前幾天皇上才剛下旨,令范希朝將軍前去神策軍接替指揮權,范老也才剛動身,人都還沒到呢。”在劉禹錫家中,正吃著飯的柳宗元擔心地說著。

“生老病死,誰都逃不掉的。王師回家一段時間也好,我們正好可以緩緩。老弟呀,莫要太心急,你要學下我,得之何歡、失之何懼?這樣處世,才不會誠惶誠恐。”

“我哪能跟劉兄你相比啊,說實話我也很羨慕你的豁達開朗,只是我從小家教甚嚴,已養成這種改不掉的書生氣。”

“哈哈,說笑了,各有各的好,你跟我喝多酒自然就變豁達了。不說那些擔憂的事,我們開心喝酒。”

二月的這天,長安城還是春寒料峭,給人們心頭蒙上一層冰冷的感覺。這天,宮中傳出驚人消息——皇上突然中風,太醫正在悉心治療,暫不上朝。

數天后,一道舉世皆驚的消息再從宮中傳出——皇上雖然治好了中風病,身體已無大礙,但是不能再說話了。

這消息對正躊躇滿志的改革派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得知消息,柳宗元急匆匆地地趕來劉府,找劉禹錫商量。

“劉兄,這驚天巨變,我們現在可怎么辦?”

“我現在也是滿肚子疑團,為什么會變成這樣。皇上雖不算年輕,身體卻也沒那么差,怎么一下子就病得連說話都說不出了。”

“我說以后的朝政,我們該怎么辦?”柳宗元擔憂地繼續問。

“這個,可是太難說了。之前我就有擔心,如今皇上病了,我們只能緩和態度,慢慢跟他們周旋了。”

“也只能如此了,所幸,皇上只是不能說話,其他尚無大礙。”

“說到這,我們前景堪憂,老弟你也要心里有所準備啊。”

“我會盡力而為的。”

第十章? 變革受阻

這天下午,宦官俱文珍府,一眾神策軍將領在開心暢聚。

“俱老大,真是天助我也。王老頭告假回家奔喪,皇上又中風不能言語,看他們以后還怎么打我們主意。”劉光琦滿臉興奮地說。

“那是,整個皇宮的安危都在我們神策軍手里,那個只有一紙調令的范老頭,還敢硬搶指揮權不成?等他到了,你和孩兒們多跟他打太極,別讓他如意便是。”

“對,哈哈,讓范老頭自己天天喝苦水去吧。”

“我再跟你說個情況,不過你可得把口風把緊了。現在已經有幾個節度使跟我打招呼了,他們都看不慣二王柳劉他們,打算上奏參他們,還跟我們聯合奏請皇上冊立太子,以圖后事。”俱文珍得意地說著。

“如此甚好。也對,一個國家,總不能長久讓一個不能說話的人做皇上啊,太子該立,哈哈。我先下去了。”劉光琦高興地下去和將官們喝酒了。

這年三月,皇上迫于壓力,下旨冊封太子。

改革派這邊動作就像突然熄火了,之前的各項舉措都停滯下來。范希朝神策軍那邊,遲遲沒有完成交接手續;而外圍,各州節度使卻呈上了很多投訴改革派的奏折,說他們不懂軍政、隨意施策,擾亂守土將士們的心。

就這樣,朝中分成涇渭分明的兩派,朝堂上各抒己見,互相攻擊。皇上則在和稀泥,兩邊都不責罰。后來還經常不上朝了,有什么事就由宦官宣讀。

柳宗元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這天,在劉府吃飯,他又焦急地問:“劉兄,你說,現在朝堂之現狀,今后可如何是好?”

劉禹錫勸慰著他:“劉老弟,你聽哥一句勸,心別急。好事多磨,好事多磨啊。想成大事,我們還得歷經磨難啊。”

“你說得到輕巧,你都不知道,朝中那些人,看我們的神情,跟以前大不一樣了。他們就像在看笑話,感覺我們出局是早晚的事。”柳宗元憤憤不平地說。

“那肯定,現實就這樣。你得勢,他們畏你;你落魄,他們會跟上來踩你一腳,我早就看透了。”劉禹錫不急不慢地說。

“可是,此情此景,真讓人煎熬啊。皇上看上去也心灰意冷了,沒有初登基時意氣風發的樣子。前兩天,還有個宦官給我打招呼,說我們年輕不懂事,折騰個啥。趕緊去跟俱文珍認個錯,他們會讓我繼續高官厚祿、衣食無憂;不然,以后有我好受的。”柳宗元擔憂地說。

劉禹錫不禁一陣驚訝,一臉調侃地看著好友說:“那你心里怎么想?”

“我還能怎么想,天下皆知你我升官皆因二王兩位老師看重,我們的施政理念與他們也是一脈相承的。讓我掉轉頭去跟宦黨為伍,這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么,我可做不出。”

“哈哈,我也做不出。就算不得為官又如何?讓自己及恩師聲譽蒙羞的事,我不會做。”

“是啊,劉兄,我很慶幸交上你這個朋友。來,繼續喝一杯。韓哥現在也不在,看此情況也不好調他回來了,我之前忙于改革事務,還沒有給他書信呢,現在情況這么復雜,還是過段時間再與他說吧。之前有人啟奏將他調任江陵,我就催老師趕緊批準了,讓他離京城也近了些。”

“也是,現在這混亂形勢,福禍難測,山雨欲來風滿樓啊。不管了,我們繼續喝酒吧。”

第十一章? 大難臨頭

就在柳宗元、劉禹錫他們以為能過一段緩和日子的時候,又有壞消息傳來:另一位老師,還在朝中的實權人物——王伾也突然患了中風,只得告病在家休養。

這年八月,時未到深秋,長安的風卻刮得異常猛烈,讓人一度懷疑是不是到了冬天。

這天,宣政殿內,正上演著一出滑稽大劇。朝中幾名高位老臣聯合上奏,以皇上久病失語、有損國體為由,要求傳位于太子執政。在此之前,外圍幾大實力派的節度使同樣內容的奏折,早送到了朝堂。奇怪的是,這類似于逼宮的上奏,朝中幾乎所有大臣一致同意,只有幾個年輕人的反對聲音。

就這樣,才登基半年多,早已意志消沉的順宗皇帝,選擇退位了,當上了太上皇。

年輕的唐憲宗在宦官扶持下即位,登上了歷史舞臺。與之同時,朝堂也迎來一場新的洗禮。

當初被提拔的幾個年輕人,清一色全被貶到外圍。柳宗元為永州司馬,劉禹錫錫為郎州司馬,韋執誼為崖州司馬,韓泰為虔州司馬,陳諫為臺州司馬,韓曄為饒州司馬,凌準為連州司馬,程異為郴州司馬。(史家稱之為“八司馬事件”)

不過,要說遭遇,比起兩位老師來,他們還算好的了。

王叔文、王伾雙雙遭貶,王伾被貶為開州司馬,不久便去世了;王叔文首先被貶到渝州,后來又被詔命賜死。。

第二年正月,久病失語的太上皇順宗也去世了,結束了他戲劇般的一生。

第十二章? 十年孤苦

人生在世,福禍無常。柳宗元還沒來得及好好品嘗成功的滋味,就被貶到了偏僻的永州。昔日朋友們避之唯恐不及,連家族中人都不愿再與他聯系,擔心受他連累。

柳宗元在永州到任后,當地官員甚至連住的地方都沒有安排給他。

柳宗元心里想,算了,爭也沒用。雖說掛著一個司馬的虛職,其實沒有任何實權,地方官員都知道他們八司馬是被新皇掃地出門的,巴不得你搞點事,讓他們抓點把柄上奏朝廷邀功呢。無奈之下,柳宗元只能去附近的龍興寺暫住,好歹能遮風避雨。

入夜,在自己簡陋的居室,柳宗元悲憤地想著:蒼天啊,這些天來,到底是發生了什么?貶放文書上,那旁邊四個加注的小字——“永不錄用”,深深地刺痛他的心。有時他心里還擔心,朝廷會不會再送來一封詔書,將他如叔文老師那樣直接賜死。

環境的煎熬,心底的孤苦,使柳宗元本就不算強壯的身體,越來越差。可他還沒來得及調整心情,家里人就出事了。到永州后沒多久,母親、愛女竟相繼病故。

接二連三的打擊,再聯想起之前在京中因難產而不幸去世的妻子,柳宗元的心幾近崩潰,他感到自己活著已經沒有希望了。

有一個晚上,他住的房間突遭火災,變成一片焦土。多年積攢的詩書文稿,差點全被燒光,他自己也險些被燒死。

此時正處在命運的最低谷的柳宗元,孤苦伶仃,身邊找不到一個可以交心說話的人。窮鄉,僻野,家破,人亡。徹骨的孤寂,讓柳宗元所寫的每一個文字,都是帶著孤寂的。

就如那首被后人廣為傳頌的《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冰天雪地,一“絕”一“滅”,世間少有人能真正體會的孤苦人生,正是他當時的真實寫照。

恰在這時,好友劉禹錫來信了,還寄有些朗州土特產,并附信安慰他:別灰心,還年輕,我們還有機會重拾理想的。

原來劉禹錫知道柳宗元素來易多愁善感,如今又逢親人去世,擔心他太孤苦,便時不時托人寄些土特產給他。若不是朝廷有禁令,他早就想親自過來安慰一番了。

有段時間,劉禹錫在朗州作了《秋詞》,也也寄給柳宗元,勸勉他積極生活。詩中曰: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

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讀著好友的信,品著好友的詩,吃著好友捎來的小吃,柳宗元的痛苦的心漸漸化解。是啊,命運起伏不定,但自己不能就這樣一蹶不振啊。不得為官而已嘛,他們不讓自己理政,倒還落得一身清閑。

于是,他慢慢收拾心情,開始在當地游歷,寄情于山水之間,并寫了好些文章。這些文章,自然都是按當初喝酒時韓愈提倡的那般,隨心書寫,實用為先。他先后寫下了《永州八記》、《小石潭記》、《捕蛇者說》等精彩文章。

年輕時他心懷百姓,如今他也有機會對民間困苦深入了解了。他慢慢注意到,這天下的民生困苦,遠超自己的想象。

也是在永州無所事事的游歷,讓他不禁開始反思。以前就知道站在自身家族立場想著怎么報國立功,現在他開始對整個國家遭遇來重新審視原因,思考解決之道。于是,一篇超越當時很多人思想境界的《封建論》,橫空出世。

另一邊,劉禹錫在朗州也沒閑著。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該玩就玩,前后也寫下了一百多首詩。

他們倆就這樣在偏遠的地方,各自努力生活著,不覺就是十年。

第十三章? 回京暢聚

十年被貶,讓他們從而立之年走到了不惑,也慢慢消磨掉了當初朝堂上的種種積怨。

面對依舊問題頻出的國家,朝中一些同情當初改革的大臣,覺得朝廷應該啟用回那些當初被放逐的人才。

于是,有人上奏皇帝。皇帝也許念著幾人當年也都是國之良臣,并非罪不可赦之徒,眼下是用人之際,便同意了。

元和十年正月,他們被貶的這幫人,終于聽到來自京中的喜訊,皇上已寬容當年犯錯之人,著“八司馬”等人一起奉召回京,重新賜予官職。

接到旨意的柳宗元大為歡喜,趕緊給劉禹錫寫一首詩,興奮地告訴他:“劉兄,愿一切苦難都過去,讓我們如蘇武回歸般一起迎接新的生活。”(《朗州竇常員外寄劉二十八詩,見促行騎走筆酬贈》——“疑比莊周夢,情如蘇武歸”)

回京途中經過朗州,柳宗元與劉禹錫結伴同行。柳、劉二人非常高興,大雁始終要北歸,自己也終于被朝廷重新啟用,開始新的生活了。一路談天說地好不快樂,路邊的花兒都是一副新氣象。

二月,被貶十年的他們回到了久別的長安。這段壓抑的歲月,“二王八司馬”中有些人都已經不在了。回到京城的五人重新聚首,自是一番悲喜交集,感慨萬千。

然而,朝中并沒立即安排他們的新職位,有些人不希望他們得到重用,在阻撓著。聽說,對于如何安排他們,朝堂上的意見并不統一。由于“二王八司馬”當初樹敵太多,現在當政的大臣有很多當初都受到過打壓,比如宰相之一的武元衡當年就曾被柳宗元降過職。

而皇帝可能也想慢慢看看當年這幫刺頭如今回來后舉止如何,一直拖著沒下決定。因此,他們幾人,只好閑賦在家,忐忑地等待著暫未明確的旨意。

一天下午,在劉禹錫府上,兄弟二人繼續喝酒聊天。

“老弟呀,韓兄他應該是和我們走不回一塊啦。現在他對我們雖然還是客氣說話,但心已不似從前了。”劉禹錫說。

“是啊,我也有這感覺,”柳宗元說,“當初他先被貶,反而因禍得福。我們現在這身份,與他走近說不準還會害他。所以在永州十年,我從未敢跟他言我之處境。”

“也罷,我們是被烙印過“永不錄用”之標簽的人,他與我們保持距離是對的,大家立場已經不一樣了。”劉禹錫哈哈大笑。

“他也不容易吧。打小就沒了父母,是兄嫂帶大的。科舉和為官之路也不太順利,有時候連吃飯都成問題。聽說他有段時間以替人寫墓志銘掙些銀兩,卻不想因此在京中還寫出了聲譽。其實這也無可厚非,為過好日子嘛,誰都能理解。但是他竟也曾為我們的老對頭俱文珍寫過文,我心里其實就是有些不滿的。”

“嗯,命運起伏,很多事也無能為力的。他現在沒跟我們交惡,還保持來往,已經很不錯了。我們不能奢求太多,喝酒吧。”劉禹錫爽快地拿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第十四章? 因詩惹禍

這年三月,劉禹錫邀請柳宗元等人去京城里的玄都觀看花。看著觀里盛開的桃花,劉禹錫詩興大發,作了一首詩《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戲贈看花諸君子》:

“紫陌紅塵拂面來,無人不道看花回。

玄都觀里桃千樹,盡是劉郎去后栽。”

這首詩,單看內容,無傷大雅,不外是一個中年人發兩句自大的玩笑話,也許劉禹錫本意是想替被貶的好友掙回些面子。

這首詩很快在京城傳播,各種解讀版本甚多。劉禹錫最擅長諷刺,詩中寫的是花,很難說他不是在罵人。標題的“看花諸君子”及詩中的“桃千樹”,均可喻指當朝權貴。這些“新貴”都是踩著自己這群被貶的老臣爬上來的,當年我們“劉柳”之名極盛一時,如果沒被貶,哪還有你們這些小人得志的機會?

可想而知,當解讀版本傳到朝中大臣們耳朵的時候,捅了一次多大的馬蜂窩。就這樣,回長安屁股還沒坐熱的八司馬,隨即又被貶往“五谷不毛處”。

韓泰為漳州刺史,柳宗元為柳州刺史,韓曄為汀州刺史,陳諫為封州刺史。而風口浪尖上的劉禹錫,更是被放置最遠的播州。

這驚天變故,就像一盆冷水當頭潑下,眾人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豪情壯志,瞬間跌回谷底。

柳宗元還沒來得及為自己命運傷心,卻先擔心起劉禹錫來了。在永州十年歷劫重生的他,深知親人去世之苦。劉禹錫還有個八十多歲老母親,同去播州,且不說播州那山高林密水土不適,單這千里奔波的旅途,估計老人家都受不了。不同去的話,這場貶謫不知到何時結束,也幾乎是死別了。

因此,柳宗元不顧自己并不太好的身體,多次向朝廷上書,請求與劉禹錫交換地方。書中說:“播州非人所居,而禹親在堂,萬無母子俱往之理。”

也許是孝心感動了眾人,朝廷最終接受了他的意見,不過也沒讓兩人互換地方,柳宗元的柳州不變,只是把劉禹錫被貶的地方換在了嶺南連州。

第十五章? 依依惜

再次被貶,也都是同去南方,柳宗元和劉禹錫結伴而行。

從長安城出發,一路上,二人均心事重重,無心欣賞風景。一直樂觀豁達的劉禹錫錫,這時也不由得心情沉重,畢竟,此次被貶的“罪魁禍首”,算得上是他,一首詩作,就把一眾好友們的前程盡毀了。

可是,真的就只因為哪一首詩么?他心里說不出肯定的答案。

輾轉到了衡陽,湘江之畔,二人馬上就要分別了。柳宗元收起心情,他不能讓老朋友在臨別前還那么郁郁寡歡,也不想讓這個自己最好的朋友一直擔心。

至于說埋怨,他心里笑笑,真的像街坊傳言,他們就因那首詩而被貶么?不過是反對派勢力最終勝出,不給他們有機會重新出頭罷了。那首詩,倒像是一塊遮羞布,把一切都掩蓋起來了。

想到馬上面臨的分別,對老友的不舍之情占滿心頭,柳宗元對劉禹錫說:

“劉兄啊,人生知己難得。將來如有機會,我們就做一對比鄰而居的種田老翁吧,一起把酒話桑麻。”(《重別夢得》——“皇恩若許歸田去,歲晚當為鄰舍翁”)

對這,劉禹錫也是相同的想法,拉著柳宗元的手說:“老弟啊,弱冠之年我們便相識了,這20多年來,知己同行,有太多的往事,值得追憶。前路依舊坎坷,就讓我們共同期待暮年的結伴終老吧。”(《重答柳柳州》——“耦耕若便遺身老,黃發相看萬事休”)

柳宗元眼里沾著淚花,依依不舍地說道:“劉兄,大家都不惑之年了,此次被貶遙遙無期。不知道今日一別,何時才能見面啊。”

劉禹錫輕輕拍下他肩膀,說:“老弟,別想那么多了,我們就相約著晚年一起悠然終老吧,一定要保重身體啊。”

第十六章? 柳州新貌

元和十年六月,柳宗元到達柳州刺史官邸。

同是被貶,相對上一回,這次倒是好了許多,至少不必再住破廟了。而且這次官職是刺史,雖然也被削去了很多實權的名頭,卻多少也還是能做些實事的,比以前那個徒有虛名的“司馬”強多了。

所以,到任柳州的柳宗元,很快收拾起自己的心情,投入到當地管理事務中。心里關注著民生疾苦的他,在這也有了新的用武之地,他盡其所能地改善當地民生。

當時柳州有一舊俗,很多民眾借錢時若沒有資產,便用兒女抵押,到時不能償還借款,所抵押兒女就任人充當奴婢,到處買賣。因而時常上演著一出出人間慘劇。

柳宗元對此深惡痛絕,一段時間里,他用自己的官俸以及號召身邊人捐款等,解救了一些人。可這,治標不治本,他一直在努力地想辦法以避免這種悲劇發生。

終于,他想出了解決之道。他訂立新的法令,規定對于無力償債充任奴婢的人,可以用后續的工錢抵償。這個方法很快得到大家認可,連相鄰州縣都采用并推廣,一大批被抵押的苦命之人也因此得到了解救。

這時,一直力推“遵古寫作”的韓愈名氣也越來越大,柳宗元的詩文在朝野漸漸也名聲漸起。衡陽附近很多年輕人,都到柳州跟隨學習,拜到他到門下以求指點。

事務上的繁忙,似乎化解了柳宗元再次被貶的壓抑心緒。但一直將家族期望看得太重的他,心里還是常常想著何時能回京任職,不給家族蒙羞。那貶謫壓抑、思鄉愁苦之情,愈來愈濃,深刻入骨。他的身體也越來越差了,經常得吃藥維持。

來柳州第一年,他曾寫了一首詩作《登柳州城樓寄漳汀封連四州》,憶起劉禹錫等同樣二次被貶的四位友人,聊發感慨:

“共來百越文身地,猶自音書滯一鄉。”

而此時在連州的劉禹錫,和柳宗元分別后,也開始思考自己的中年人生。再次被貶、思鄉之苦、人生無奈,他也一一品嘗著。初到連州,寫下了一首為數不多的傷感系詩作《秋風引》:

“朝來入庭樹,孤客最先聞。”

上次被貶,十年后才傳來佳音。這一次,不知又要到何年何月呢?

第十七章? 子厚噩耗

柳宗元在柳州所作的一番作為,漸漸地被朝中的官員所稱頌。可惜一心想光宗耀祖卻屢屢遭貶的他,身體卻是越來越惡化了。朝中倒也一直有人幫他求情,想讓他回京中養病。鑒于他的詩書文章日漸擴大的影響力和在柳州數年作出的政績,元和十四年,朝中終于下了詔書,令他回京任職。

卻不想,詔書還沒送到柳州,常年身體不佳的柳宗元卻先倒下了。

未到知命之年,就在疾病纏身中離去,想著數十年的書稿都還沒有好好整理一番,柳宗元縱有千般不舍,也不得不接受現實。孩子還那么小,小妾還挺著個大肚子,他們以后怎么辦,能托付給誰呢?知己只有一個,當數劉禹錫。

柳宗元用顫抖的手,于離世前寫下書信,將自己的文稿及孩子安排計劃托付給劉禹錫,帶著種種壓抑和不甘,悲傷地走了。時年47歲。

這時,劉禹錫老母親剛剛去世,正護送靈柩路過衡陽的他,接到柳宗元去世的噩耗,痛上加痛,傷心欲絕。

當聽到柳家仆人說柳宗元死前連連呼喚著“夢得……夢得……”,劉禹錫再也抑制不住心情,放聲大哭,如癲如狂。

“老弟啊,我們可是約好老了一起喝酒的啊,你怎么這么快就先我而去?”悲憤之余,他趕緊停下來為柳宗元料理后事。

柳宗元為官清廉,在柳州為百姓做了不少實事,但自己卻家無余財,貧病交加。留下兩兒兩女,大兒子才四五歲,小兒子還是遺腹子。劉禹錫按柳宗元信中所言,撫養了柳宗元的大兒子周六,其余子女交由韓愈等親朋好友幫助撫養。

追憶往事,劉禹錫對柳宗元念念不忘,寫下《祭柳員外文》,發誓一定要將周六視如己出,好好撫養成人,其他交代之事也請一并放心,都是他義不容辭的責任。

“嗚呼子厚!卿真死矣!終我此生,無相見矣。”

第十八章? 再貶歲月

料理完柳宗元的喪事,安置好母親的靈樞,劉禹錫又回到連州繼續當著有名無實的“司馬”。

生命無常,他年輕時身體也不是特別好,當時還以為自己會先柳老弟而去,到時托他來幫自己安頓一些事宜呢。所以,不能像柳老弟般什么苦都放入心頭,人生,看開就好。

在連州呆了五年后,長慶元年冬,朝廷將他調任夔州(今四川奉節縣)刺史。

關于這次調任的緣由,劉禹錫也知道。

一年前,宦官王守澄一派為擁護它們支持的接班人上位,于寢宮中刺殺了先皇,然后守住宮門,不準朝臣入內,偽稱皇上"誤服丹石,毒發暴崩",并假傳遺詔,命太子繼位。之后,對朝堂內外一些人員作了一番調動。

他心想,知道又如何?國家多難,他們“二王八司馬”當年和先皇一起都斗不過宦官,沒想到后來這位執政了十五年的皇上,曾一度成功整頓了藩鎮勢力眼看中興有望的皇上,最后也慘死于宦官之手。可憐大唐兩代天命之子,結局竟如此可笑。

所以,不管前路如何,開心過好自己當前生活吧。經歷了親人、知己等痛苦的失去后,他更傾向于在日常生活中發現美,欣賞美,留下美。

被貶夔州刺史的時候,受到當地民歌的感染,劉禹錫借鑒屈原創作《九歌》的精神,寫下了聞名遐邇的新《竹枝詞》,期間細致地描寫了一些山水風光和男女情誼。如:

“楊柳青青江水平,聞郎江上唱歌聲。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

第十九章? 和州遭遇

長慶四年夏,劉禹錫調到了和州(今安徽和縣)當刺史。他這第二輪被貶,算算時間,又快要十年了。

做刺史,按理是有一定實權了。可是在和州時,當地官員因有朝中靠山,也是故意打擊多年來不斷遭貶的他。

到和州時,按朝律劉禹錫應該住衙門的房屋,可他被故意分到城南一角落,面江而居。這里周邊人很少,一片荒蕪景象。

劉禹錫沒有抱怨,這些小伎倆,他見多了,犯不著生氣。閑來無事的他,干脆在房門上寫了一幅對聯:

“面對大江觀白帆,身在和州思爭辯。”

他是樂于如此,可當地官員知道后卻不開心了,這不明擺著掉我面子嘛?于是不久后,又借故讓劉禹錫從城南搬到城北,房屋也給縮減了一半。

劉禹錫依然沒有跟他們計較。他看著住所旁的河流以及一排排楊柳樹,這不也很有一番景致嘛。于是,他又寫下一句詩貼在家里:

“垂柳青青江水邊,人在歷陽心在京。”

官員們看到劉禹錫依舊悠然自得,不禁惱羞成怒,這分明是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啊。氣急之下,又讓他搬到一間更偏僻更簡陋的房屋住,幾乎就只有一床一桌而已了。

劉禹錫卻一點也不受影響,他每天該讀書就讀書,該品茶就品茶,過著自己悠然自得的生活。我自有我的胸襟和精神,豈是區區陋室所能困擾我的。

于是,千古名文《陋室銘》應運而生了: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第二十章? 揚州明志

寶歷二年,他奉調回洛陽,任職于東都尚書省。雖然這只是東都,卻也算是權力中心了,從初次被貶到這時,前后共歷二十三年。

終于能回京城了。接到調令,劉禹錫開始返往洛陽。巧的是,他一個仰慕已久卻無緣見面的朋友——白居易,此時也從蘇州被調回洛陽。

在“一曲廣陵天下知”的揚州之地,兩位大詩人欣喜地相遇了。好詩好酒的他們,不用多說,擇一間酒肆開心地喝上了。

席間,白居易對這位因詩被貶、在官場中傳為笑柄的朋友,覺得應該友善地提醒他一下,趁著酒意寫了一首詩勸說道:

“老弟啊,按你的才能,其實不至于今天這遭遇的。有些時候,該低頭就低一下頭吧。”(《醉贈劉二十八使君》——“舉眼風光長寂寞,滿朝官職獨蹉跎”)

劉禹錫聽后,心里只是笑笑,朋友的關心雖然是好意,只是別人哪知道自己心里敞亮著呢。他回復白居易說:“老哥啊,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這般打擊我早已習慣,即使大半生都輾轉在窮山惡水之間,我仍舊初心不改。”(《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

這年冬天,皇宮卻是又有悲劇傳來。剛被宦官扶持即位兩年、年僅十七歲依舊貪玩成性的皇帝,卻在一個月黑風高夜,酒后被為宦官劉克明等所弒,宦官們推舉了另一名同樣年輕的新皇帝登基。年號隨之變成了太和。

而劉禹錫,也由此迎來了他仕途生涯的第四位皇帝。

第二十一章? 因詩

太和二年,在時任宰相裴度的大力推薦下,劉禹錫得以被調回長安任主客郎中。

在外顛簸了二十多年,再回到長安城,本該非常高興的劉禹錫卻高興不起來,因為,諾大的長安城,物是人非,好友柳宗元等早已不在人世了,當年的老相識只剩下何戡一個人。

一天午后,劉禹錫再次來到玄都觀。往日喧鬧的玄都觀,此時卻是冷冷清清,門可羅雀,無花可賞,打理庭院的道士也都不見蹤影了。

想起上次他在這里寫的桃花詩,后來鬧得滿城風雨,一眾好友也再次被貶,柳宗元更是因此客死柳州。想著這折磨人的命運,這不公平的世間,他思緒萬千,詩意又上來了。

還要繼續作詩嗎?他在心里問自己。一個聲音從心底深處傳來:“當然要作!”

于是,他大筆一揮,一首《再游玄都觀》問世了: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

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劉郎今又來。”

此詩一出,長安再起風云。茶樓酒肆、街頭巷尾都在瘋狂地傳著他的新詩,大家熱情洋溢地討論著詩里面蘊含的意思。

這首詩里有諷刺嗎?有認為:沒有啊,我感覺劉郎他小心謹慎多了,都是平常寫景,只是說了自己又回舊地,問一下原來的道士去哪了?

也有人認為:怎么沒有?屋里全是苔,桃花都沒了,道士也不見了,那不就是譏笑“樹倒猢猻散”嘛。就差沒有站到城樓,指著當年對付他的一幫老臣們大笑道:“看你們都全被掃落水了,驕傲的劉郎我又回來啦!”

結局可想而知,一如十多年前那樣,因為他的詩,他在京城的職位再一次黃了。

劉禹錫笑笑,這對他已造不成傷害。繼續開始他的四處被貶生涯,蘇州、汝州、同州等都留下過他的足跡。

第二十二章? 晚年喜樂

太和九年冬,天氣比往年還來得寒冷。

皇宮中,此時正上演著一出驚世大戲——甘露之變。逐漸年長的皇上不滿宦官專權,與一幫忠義大臣密謀策劃,欲借賞甘露一事將幾個宦官頭頭引到一處宮殿內一網打盡,結果計劃被中途識破,手握兵權的宦官頭目惱羞成怒,血洗皇宮大殿,前后受株連被殺的朝臣大員多達一千多人,幾乎將整個朝堂橫掃一空,皇上自此被宦官軟禁。第二年國號也被改為了“開成”。

劉禹錫聞到消息,卻波瀾不驚。他早已看透,這個朝堂,骨子里病得不輕,時而藩鎮割據到處生亂,時而宦官專權獨霸朝堂,讓人啼笑皆非。不管誰坐上位,似乎都難以改變國家低落之局面。

開成元年開始,劉禹錫改任太子賓客,這是一個閑職。被貶了大半輩子的劉禹錫,再一次從外圍回到東都,這時他已經六十四歲了。

可喜的是,洛陽有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好朋友,他就是白居易。雖然他們官職不高,但名氣很大,很多詩人把他倆當成偶像,不少達官貴人也以與他們結交為榮。白居易曾稱他,“彭城劉夢得,詩豪也。”

開成二年,劉禹錫錫患足疾,已六十五歲的他,向朝廷上書辭官,告病養老。不慕名利的他,對于同僚或朋友的邀請,往往會委婉拒絕。但卻和白居易這個老頭,經常聚一起,喝酒賦詩,時人都稱他倆為“散仙”,晚年倒也逍遙快活。

他倆相互間唱和的詩作甚多,后來被白居易匯編在《劉白唱和集》里。

白居易曾作《詠老贈夢得》:

“與君俱老也,自問老何如。”

劉禹錫則作《酬樂天詠老見示》回之:

“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第二十三章? 歲暮酬志

開成五年,已被宦官軟禁了五年之久的皇帝郁郁而終,宦官們則擁立皇帝的弟弟繼續上臺表演。

會昌元年,新皇年號的頭一年,辭官在家的他,被朝廷加封檢校禮部尚書銜。不過,已六十九歲高齡的劉禹錫,早已寵辱不驚了。

閑賦在家的他,有時想想,人生七十古來稀,自己能活到這歲數,晚年還有些俸祿,很不錯了。

曾有不少人對自己說,如果多一些圓滑世故,憑他的才華,有很大可能封侯拜相的。

劉禹錫心里笑笑,從未向命運和權貴低頭的他,有著自己獨屬的驕傲與豁達。誰想要讀懂我的心啊,在我的《華山歌》中找吧:“丈夫無特達,雖貴猶碌碌!”

這些年,昔日知己柳老弟的兒子周六,在他撫育下也已進士中榜,入朝為官,被其宗族稱贊。至于老友的詩稿文章,他斷斷續續弄了近二十年,也都已整理成冊了。

想當時,為了給老弟的文集安個好名字,也是煞費苦心。柳老弟一生正直善良,總想著建功立業,不給宗族蒙羞。他可是一點也沒給河東柳氏丟臉哪,所以后來干脆將他的文集定為《柳河東集》。人,為族進取;族,以人為榮。

要說心里還有所牽掛的東西,就是當初那件事了吧。數十年間,經歷了幾代皇帝,人們早已忘記當初那場激蕩人心的革新。可別人能忘,他劉禹錫不能忘。雖然那段歷史只有短短一百多天,卻是他、一幫好友、以及當初皇上一生中最耀眼的日子。

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寫下自己的《子劉子自傳》。自傳中,并沒有大肆書寫自己引以為傲的詩,卻用了近半的文字寫“永貞革新”。他用自己的筆,為曾經的革新事業留下寶貴的文字,為當年蒙冤的二王、柳宗元等好友來個無聲辯護。

自傳收筆后,在一個秋日里,劉禹錫終于無憾、帶著笑意駕鶴西去,終年七十歲。

大唐詩豪,在其曲折的一生里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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