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小學學到這首古詩,我帶著炫耀之意搖頭晃腦地念給奶奶聽。她問到我這首古詩的意思,我告訴她,就是春天來了,大地綠了的意思。她搖搖頭,對我微笑言道:凡世間之物都是以肆然的姿態生長。那時我還太小,自然我不懂這樣高深的言辭。可是等我見不到老賈,我就什麼都明白了。
那是我二十歲的時候,還沒醍醐灌頂到要認真生活的地步,只是在暑假找到了一份輕松地工作,悠然自得的慢節奏生活讓我不可自持地懶惰。失去了對未來的向往,心里想著茍且也挺好,不算自由但很舒服。
那時候睜開眼睛是陌生的房間和陌生的鄰居,我猜,我應該比任何人都能體會那種陌生的城市讓人想哭的感覺。身邊沒有一個知根知底的朋友,吐露真心話和委屈都給了留言板和日記本。
這個時候的老賈,是來救我的蓋世英雄。可以讓我在繁忙之余,頂著壓力,想到他舒了內心那口郁結的氣。
每天都會重復問我,吃早飯了嗎,你哪兒熱不熱,有沒有瘦,甚至會問我有沒有錢?而我總是嘻嘻哈哈地回答他。
“大不了我把自己賣給別人,指不定還能換些口糧”
“卡號給我”
“沒有,我還有錢”
“乖啊,聽話”
我關掉了QQ,拿出工作資料,順便摸出了我的錢包,十三塊五毛。鼻子一酸眼淚就啪嗒啪嗒滴在桌面上,將手寫的字跡暈染開來。
我哭并不是因為這區區13塊錢會讓我繼續茍且下去,而是老賈的那句:乖啊,聽話。
乖啊,聽話。
我已經十幾年沒有聽過這句話了,幼時大人對孩童的撫慰。帶著一種卑微祈求自己可以有機會對別人好的情感色彩。
老賈,應該是懂我的。我有我自己的保護方式,也有自己處理情緒的程序。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哭,如果有些難過真的加碼到無法控制,那至少我也需要一個我信任的人,那樣才能放心大膽的流淚。
最后,仍然沒有接受老賈給我打錢。每個人都會有些死腦筋,哪怕是走到末路也會維護自己的尊嚴。
半個月之后我開始有些壓力山大,沒有任何業績的我,被其他同事遠遠地扔在了一個很尷尬的處境里。它打擊了我一直以來熱情滿滿來做這件事情的信心,丟在一個我也找不到的地方。它讓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路,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如此失敗。
大抵我終究沒能忘記的是,老賈給我提出交往以后,我的那種害怕,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知道自己怕些什麼。
我是一個被理科蠱毒至深的女生,一切在我心里都會有所謂的公式,去舉例解答真假和可能性,沒有那種不顧后果,一抹臉一路走到黑的那種勇氣。
我不知道老賈是否喜歡我,或者換句話說,我不敢相信他會喜歡我。
從前的愛情已經讓我因噎廢食。
我太膽小也太自卑了,我沒有姣好的容貌和凹凸有致的身材。甚至我看見自己似乎連一個可愛的樣子都沒有。塵埃中一顆塵土,渺小如我。
愛情就像風在說話,穿堂而過,我怕,只剩下我。
2015年的七夕情人節,老賈央求著他姐姐幫著他給我買了巧克力和玫瑰花送給我。我收到快遞的時候,心跳一直很快,也剛剛好碰到老賈給我打電話。
“收到了吧?巧克力壞了就扔掉吧!天兒太熱咯,說不準就化成醬了,雖然你還不是我的情人,情人節快樂啊!我的小情人”
我抱著禮物盒往回走,第一次覺得這個陌生城市也可以如此可愛親切。
后來同住的女生告訴我,那天的晚霞很美,她在路上拍照看見我呲牙裂嘴地笑,喚了好幾次我的名字都未見我回答。這些我全然不知,不過那種開心還銘記在心。
“有本事你來找我啊!”
后來,老賈真的來了,像雨中的傘,像寒冬里的暖。
壓力大,身體也開始不能和思想一樣,全聽從我的意愿。大姨媽沒有準點,吃飯吃到一半就想吐,為了讓自己有點力氣,于是就逼迫自己吃一點,再吃一點。老賈就坐在我對面,無疑我的狼狽是無處遁形,他的心疼和嘆氣,和后來他的那句:我想給你一個家。瞬間讓我有了繼續努力生活下去的信心。
晚上,我們一起去看了《煎餅俠》,聽他笑得很開心,我笑不出來,但事實上我的心情非常不錯。我們在小旅館整整聊了一晚,從他小時候到我小時候。直到他問我關于愛情和未來,我的沉默讓氣氛冷了下來。
我沒有答應和他在一起,原因很簡單,太過倉促的做決定,會顯得有些假。況且我這種較真的人,沒有證明條件,我是不會在他和我之間畫上等號的。
老賈永遠都會用一種豁達來影響我,問東問西,時刻照顧我的情緒。兩個人之間不管是怎樣的關系,在一起久了就像抽了鴉片,會有習慣和依賴。
他一直都在,我習慣了。就像我每天都會關機一樣,哪天沒有做到,睡不好,一直掛念。
突然有一天,他說他要放棄我了。
我說了幾句嘲諷他,同時也嘲諷我自己的話。帶著無論嘆多少次氣也無法減輕的沉重睡去。
我冷靜地想了很久很久,突然覺得很搞笑。悲傷之中讓我如此冷靜,也讓我如此為難。
我終究是喜歡他的。有著對他很多很多的依賴和堅信別人會走開,但他一定會跑過來擁抱我的自以為是。
我哭著給他發了信息,說了很多,無非是亡羊補牢,在故事的結尾給自己增加一點最后掙扎的痕跡。
再到后來啊,我們在一起了。老賈告訴我,其實他是故意的,不這么逼我,我就不能跳出那些顧慮。
治我,他有太多的方法,也統統能奏效。
我很驚訝,甚至有些反感他設計的這個局,但是有一句話也很有道理,有時候虛驚一場是個美麗的詞。
那時我躺在他的懷里,我的右耳就能很清楚地聽到他的聲音,說不上有多么好聽,但很像水滴滴在水面上,干凈純粹。
當寫到這里,我就很想他了,我猜他如果也看到這句話一定又會驕傲吹噓……呵呵,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他會不會高興。
他在那天挽著我走了很遠很遠的路,我不大喜歡挽著別人的感覺,一來是自己不習慣,二來是總感覺是自己死拽著別人。我們去了白塔和三橋,那是我一直很想去的地方,我們走了很久很久。
我尾骶骨疼,是多年的老毛病。我只好俯臥蜷縮在他懷里,聽他給我說他身邊發生的那些事。我佯裝著睡熟不回答,他也會很配合地搖醒我:醒醒,別睡。
他說了很多話都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我一不小心就都忘了,可明明別人都夸我是個好記性的人啊!
我聽見越來越少的車流聲,所以讓他的呼吸聲越來越明顯。
他大大小小,輕輕重重的吻落在我臉上,耳廓,頸窩里和肚臍旁邊。還有他那句“我愛你”我都記得呢,只是不怎么去回憶,人嘛,最怕難過了。
那晚,我沒有為愛獻身,也感動他能明白我的顧慮。那種感覺是美好的,以至于讓我有些覺得這是不真實的。
今年夏天他吻的那個位置長了一顆肉痣,略微突出皮膚,起初我并不在意,后來越發地疼,我忍疼剜去留下了淺淺的色斑。每次洗澡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和那塊色斑。我就變得很想他,很想他,很想他,想他,想他。
最后,他家人反對我們在一起,按著我的脾性也是不會去討好他父母,我堅決和他分手,不再理會他給我打的電話,不再去看他發的信息。我把所有絕情的話都說了個遍。
我能感覺他很難過,而我又何嘗過得多自在。
我們擁有彼此很多個第一次。我擁有他的初吻,他是第一個給我種草莓的人,我們都是彼此第一個擁入懷抱入睡的人。
應著那些人世間故事的要求,我們分開了。
你看,愛情嘛。從南到北再看一遍都是那個樣子。
我想要一個能為我阻擋一切,也能勇敢帶我走的人。
我想要一個懂我風吹草動,也能為我平安歸來的人。
我想老賈是懂我的,我一次又一次這樣想,且毫不懷疑。他能將我的心思猜個通透,也能安慰我在任何時候。
2016年6月我出了一個小車禍,我拿著手機準備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心里是掙扎和焦慮的。最后我只能給他發了短信,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收到他的信息,后來他很客套地回了一些,自己在忙沒有時間看手機之類的話。連一句問我有沒有什麼事都沒有。
車禍以后,我自己走去醫院讓同科室的醫生幫我做了一個簡單的處理,帶著傷上了一個12個小時的班,中途休息了四個小時。下班回來了,胃痙攣得生疼,我吐完胃內的東西。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關上門,手機,蜷在被窩里。我開始安心地放聲哭。
我第一次那么絕望。
兩個人分手,若有一個人能把我說得平穩得體,想必那個人給你心思干凈,不再留念。
我把多年的長發剪到了齊耳,刪除了關于他的一切聯系方式,也一并刪除了因他而寫的那些矯情的朋友圈。我開始變得冷靜了些,也不再朋友圈說一句廢話。
曾在分手以后,無數次內疚,我未能給他一些什麼值得讓他懷念的東西,我甚至連一句親昵的親愛的,都不曾給他說過。
沒有關心他過得快樂或委屈,沒有關心他累不累,沒有問他有沒有什麼開心的事,或者問他有沒有興趣在早餐喝一杯我愛的純牛奶。
我只是一味地向他撒嬌耍混,對他抱怨生活中的不如意,同時無盡的索取他對我更多更多的寬容和愛。
我想他走遠了,我要祝福他不是嗎?
我聽了包詩語翻唱的《安和橋》,不禁心酸地想,很多人都是在失去之后,再來一遍一遍在心里重復不舍和難過。
老賈,你是陳封久釀,擁有最香甜的氣息,而我不敢一如既往,豪氣一飲而盡,空杯盡盞。
讓我再聽一遍
最美的那一句
你回家了
我在等你呢
我知道那些夏天就像你一樣回不來
所以不會再對誰滿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