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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后,我曾途徑過的許多人和事,大多都仍存在著。
濟南,黃塘,丹陽,泰安,濰坊。
武進大學城,婚慶公司,紅石公園,無錫火車站。
還有那家說你懷孕的醫院。
2路,27路,101路。12路電車,現在不知還有沒有。
硬幣,手繪鞋,情侶杯,電飯煲。對了,還有我們周年紀念日的動畫,記不清是在優酷還是土豆上。
我記得一些事,又忘記了一些事。
我記得的是你,忘掉的,還是你。
我與她,是在網絡上認識的。那是七年前的冬天。
那時的她在濟南上學,而我身在另一個城市,山高路遠,天寒地凍。同她表白是一周后的傍晚,我在電話里唱歌給她聽,田一龍的《一定要愛你》。
一個月后我去找她,灰茫茫的街景里,她穿著黑色毛呢大衣,系一條紅色的圍巾,遠遠的站在路邊。我一眼就認出了她。我走在她身邊,聽她用溫柔的語調在講些什么,心跳不已的我不敢牽她的手,只覺得就這樣走著,就已足夠。
后來,我們一有時間就會去對方的城市,那些日子里有過許多細小的故事和情節,雖非全然浪漫,但很幸福。每次見面,我都會拍出大堆的照片和視頻來。時至今日,當初用過的手機還在,照片還在,只不過少了對著鏡頭笑容爛漫的她。
2011年的夏天,她留在濟南打暑期工,我去陪她。兩人窩在一間月租350塊的出租屋里,屋內異常潮濕,大片的墻皮會在睡覺時莫名的掉落,撲個滿床滿臉。
她很快找了一個做彩泥畫的工作,老板人很好,中午會給她飯票,于是沒找到活兒的我,每天都會高興的跟著她去吃。夜晚到來時,我會在路口接她回家,買上四分之一個西瓜,炒一份4塊錢的卷心菜作晚飯,外加一塊錢的饅頭。
這樣過了些日子。某天,有濟南的朋友說要出去找工作,我跟著去了,穿著她買給我的新衣。一早5點多出發,公交不知開了多遠,去到一處立交橋下的勞務市場。人很多,日頭很曬,早早聚起的農民工們或站或坐,或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抽煙,一有車停下,便一擁而上。
人群中的我們羞澀沉默,顯得突兀,格格不入。
后來,一輛面包車給的價錢太低,沒有幾個人愿意去,我們湊上前詢問,說是簡單的搬搬東西打掃一下,沒有多少猶豫,便傻了吧唧的跟著去了。到了地方,才發現是個小工地,搬東西是確實,只不過是搬磚。但我們還是留下了。一整天過去,拿到錢的那一刻,再累,也不覺得了。
那天晚上,我買一個完整的西瓜抱回家,算是難得的奢侈。飯桌上加了道紅燒茄子,她吃的很開心,連菜湯都沒剩下。
我記得那一晚,我的手很痛,連筷子都要抓不住,可看著她的笑容,卻是從未有過的滿足。
夏天還是過去了,假期也終于結束。她回了學校,我前往無錫培訓,之后又去了常州一家工廠上班。等到正月過完,她來到常州,找了當地一家比較出名的婚慶公司上班,我們又在一起。
她在公司里做策劃,一場婚禮下來,每每都是幾十萬上百萬的花銷,她常常很羨慕,希望日后也能擁有這樣的儀式。每次婚禮結束,她都會帶很多的花回家,我卻一直未曾親手送過她鮮花。
她常說,送花還不如好好吃一頓來的實在。
她是美術生,專業學的是電腦藝術設計,從婚慶公司辭職后,在武進大學城一家網店里做手繪。漸漸地,我們有了共同的夢想,做網店。
2012年的初夏,我們畢業。在家短暫的休整過后,我們一道去往濟南。
公交車上的人一貫多的要命,我們被人潮擁著擠在后門,拎著的行李太多,難免有刮蹭到旁人的時候,無奈也只得受著那些嫌棄。剛走不過幾站,身旁的她眼神有些黯淡,滿頭的虛汗,眼看著就要倒下去。我緊緊抱住了她,大喊著司機停車,卻只得到一句冷冷的回應,下一站就在前面,到了停車。
車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偶爾有目光望向我們,又很快的錯開了。
我抱著她,仿佛抱著我的所有。
在濟南的那段時光里,我慢慢學會了做飯,無論做的有多么不好吃,她都會吃的干干凈凈。偶爾也會吵架,但很快就會和好,所謂的床頭打架床尾和,繼而是對彼此的愈加依戀。
新年過后,我找了一份正兒八經的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結識了一位在江蘇開網店的朋友。7月里,我送她去往江蘇,幸運的是,由于工作的原因我在10月中也調去了江蘇。
外地人在本地開網店,多少都會面臨種種的難題,廠家不支持,同行聯合廠家排擠,有好幾次,我們被要求把所有的商品全部下架,拿走的貨還會被不由分說的退回來。好在我的工作還算自由,我時不時的請假,每天去跑工廠,談價格。所幸也得到了一些認可和支持,有幾位不錯的老板甚至還允許我們賒賬。
可我仍要上班,她一個人做著美工,客服,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一個人來扛。我看在眼里,卻無法辭了工作一心幫她,畢竟網店剛剛起步,我們還要起碼的生活。
有一次我們從工廠出來,下雨了。江蘇冬天的雨真的好冷,她趴在我的羽絨服下抱著我,我怕凍到她的膝蓋,一只手捂著她,一只手握著電瓶車的車把,任憑雨水打落在眼鏡上,身子被凍得的像石頭一樣,連發抖都覺得困難。
當時的我只知道,我們雖然很苦,但我要盡量不讓她太苦。
網店終于慢慢的走上了正軌。
每天中午,我從公司給她帶飯回家,到工廠配貨,把顧客要求走其他快遞的包裹發出,然后再去上班。下班后也會趕回家里,把當天沒有包好的貨配好,一直忙到凌晨,然后一道在樓下的小餐館里好好的吃上一頓。多半到了兩點,才能睡覺。
再后來,網店做的不錯了。有次活動當天,她一個人接了2000多的單,還要處理每天的售后。好像就是從這里開始,我們經常吵架了。
銷量變得沒有任何突破,甚至漸次下滑,無論刷多少單,哪怕花錢請人來做運營都無濟于事。她又開始和剛開網店那時一樣,給每一個買家手寫信件。她對每位顧客都很負責,每一封信都要手寫,無論多忙,每一件貨都會認認真真的檢查,就連作為贈品的皮尺也是。那段時間里,我不知道她寫沒了多少只筆,用掉了多少張白紙。
我開始厭倦她這樣。
我是不愿看到她這樣的。我希望她能輕松的過生活。我想陪她去看電影,哪怕一場。她說浪費時間。我想帶她出去旅行,哪怕一回,她說沒有空閑。只有同事聚會時,我找她她才愿意去,理由是不花錢就可以吃到好吃的。
我每一次聚會都會帶上她,會把同事給的好吃的全部帶給她,哪怕是一個蘋果,一塊糖。
她開玩笑時會說,我的就是她的,她的還是她的。我們賺來的錢都交給了她,有需要時我會找她拿,雖然她會幫她哥哥還房貸,對方也會經常問她要,但給家里的錢,我都沒有怎么在乎過。
一直到分手以后,家里人問我賺到錢沒有,我也只能說了沒有。家里人知道不可能,一個勁兒的說我是個傻子,被人騙了。后來連朋友也都這么講。
2015年到來時,父母喊她回家工作。她離開了。
我把所有的東西都寄給了她,自己只留下了一臺電腦。分隔兩地的我們,還是會為了各種原因吵架。每當提及結婚的話題,她都會用各種的理由含糊掉。
她說家里給她算過命,不能嫁到西南方向,而她家濰坊,我家泰安,正好地處西南。她說她喜歡大都市,而我家是千年宋城,看不到多少現代化的痕跡。網店難以為繼后,她也一直在糾結我的工作不好。
我要的承諾,一直以來,她都沒有給我。
最后一次吵架,火藥味重的要命。掛斷電話后我發短信給她,說我們都需要冷靜,好好平復一下。后來因為進貨的緣故,聯系過幾回,但也只限工作,簡短又平淡。
那之后過去了一個多月,我以為沖突消解,想要重新找回她,她卻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多次追問下,她告訴我,她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全力挽回未果后,我問了她三個問題。
他真的是你男朋友嗎?是。
你還愛我嗎?以前愛。
你們同居了嗎?嗯。
那一晚,我覺得自己就是個笑話。我像瘋了一般找朋友出來喝酒,喝到爛醉時,沒有駕照的我硬是要開他的車。結果撞人了。
我聽到自己的心,和車燈一樣,碎了一地。
后來的后來,借由別人的事,也聯系過她一次。
她和男朋友仍在開網店,這么幾年過去了,依然還沒有結婚。
她問到我,我說,我還在之前的鎮子上,不想結婚。
2017年8月,我離開小鎮已經9個月了。我們分手,也近3年。
可我想要的,一直一直都未曾改變過。
我想有個房子,不一定是大房子。一個累了,可以安靜躲著的窩就好。
不需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