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菲掩著雙耳坐在座位上，可耳后還是傳來“嗡嗡嗡”地議論聲。她知道他們定是在討論她，她的背僵了又僵，無奈地走出教室。
她來到了天臺，一陣微風襲來，迷了她的雙眼。她蹲坐在墻角，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揉著揉著，眼淚順著臉頰啪嗒啪嗒地掉落在水泥板上。
過了好一會，李小菲才緩緩地站了起來。鏡中的她一雙小小的眼睛又腫又紅，塌塌的鼻梁像是被人揍了一拳，兩片嘴唇又厚又黑，五官緊緊地湊在一張腮骨龐大的臉上。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難怪，難怪別人會議論自己。
李小菲端著一張臉沖回教室，悶悶地翻開書，可此刻卻是一個字也看不下去。耳邊回響著他們的笑聲，像是約定好了一般，嘲笑著她的丑陋，她的難堪。
從小到大李小菲就知道自己長得不好，因為每次家里一來客人，他們就會拿自己和姐姐對比。他們總是愛撫地摸著姐姐的頭，笑容滿面地夸：“這孩子長得真俊。”然而一到她這，畫風就變了。他們總是皺著眉頭，疑惑地說：“小菲這孩子是撿來的吧，既不像爸也不像媽。”這時媽媽也會嫌棄地說：“真不知道這孩子隨誰。”
每到這時，李小菲就會羞紅了臉躲進房間里。以后，家里一來客人，她就躲進房間里，盡管媽媽多次讓她出去和客人打招呼，但她誓死不肯，她更喜歡待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內向的性格大概也是那時養成的。從初中到高中，李小菲一個朋友也沒有，她是校園里的獨行俠。
記得高中時男生們總喜歡拿她的長相開玩笑，他們說：“誰誰誰不怎樣，就把李小菲許配給她。”話音一落，哈哈哈的哄笑聲就在她的耳邊"嗡嗡嗡"地響起。
她紅著一張臉尷尬地坐在座位上，感受著這世界滿滿的惡意。可再難受，再生氣，她也只能忍著，誰讓自己長得丑呢。
多少次李小菲在夢里哭泣，為什么為什么自己長得那么丑，為什么為什么被人嘲笑的總是自己。她多么希望自己也能像姐姐一樣有很多很多的朋友，能夠自信地站在別人面前，不必低頭。可是她再怎么渴求，再怎么不甘，一切都不會改變。
于是，她把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投入到學習中去。老天在這一方面倒是厚待了她，從小學到高中她的學習成績一直穩居第一。然而這么優秀的她卻還是處在風口浪尖。
她時常都會聽到別人用不屑地語氣在背后議論：“學習好有怎么用，還不是長得那么丑。”聽到這樣的話她依然會傷心，會難過，她還是那么自卑。
因為自卑、軟弱，所以她錯失了很多本該屬于自己的機會。李小菲喜歡讀書，所以她得語文成績一直很好，作文更是次次接近滿分。
一次學校要從年級里挑選兩名學生去參加省里的作文比賽，如果拿了獎中考還可以加分。李小菲很認真很用心地準備著這次比賽，然而最后參加的卻是另外兩個同學。
老師說：“反正你的成績好，中考也不差那么一兩分，就讓給別的同學吧。”
而那個所謂的別的同學就是班花。那天班花纏著班主任，請求他替換掉她的參賽資格。班主任看著班花柔柔地撒嬌，自然是點頭了。于是本該屬于她的機會就因為她丑，她成績好就這樣流失掉了。
但她還不能去爭辯，誰讓她長得丑呢。
高中的時候，李小菲暗戀一個男生，她在日記本里寫了滿滿的有關于他的一切。那是屬于她一個人的甜蜜的單相思。
然而有一天中午，她吃完飯后回到教室，發現同學們用異樣的眼光看著她。她莫名地走向座位，看到了攤在桌面上的日記本。她原本白皙的臉像是充了血一樣紅透了。她一把抓起日記本扔在了課桌里，趴在桌面上流下了羞恥的眼淚。
但同學們對她的嘲笑還是飛入了她的耳中，有人說：“也不照下鏡子，竟然敢暗戀班草。”還有人說：“被她暗戀，該是一件多么悲慘的事啊。”他們大肆地哄笑，還配合著被惡心到的嘁噓聲。
可李小菲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和班草表白，更沒有想過和他在一起。她只是單純地記錄著有關于他的一切和自己的小心情。可是在他們看來，她長得丑連簡單的記錄也是蛤蟆想吃天鵝肉的表現。
于是她懂了，因為丑，所以她連暗戀一個人都是有罪的；因為丑，所以被她暗戀的人是不幸的。
李小菲的高中就在別人的指指點點和議論聲中度過了，轉眼奔向了大學。
在上大學之前，她狠狠地下了決心，她告訴自己要走向人群，要抬起頭來做人，要自信，要成功。
于是第一天到宿舍，她就殷勤地幫舍友整理床鋪，把自己從家里帶來的特產分給舍友們吃，希望能贏得她們的友誼。而她們對她確實也是客氣而又疏遠。有事兒讓她幫忙的時候，就親切地叫她菲菲，沒事兒的時候她和她們講話就愛搭不理的。
一次李小菲因為生理期肚子疼躺在床上一天沒動，舍友以為她不在，大肆地討論著她。
一個說：“李小菲丑出了新高度啊”，另一個說：“李小菲的鼻子像被鐵錘砸過。”
歡樂地哈哈聲不可阻擋地飛入李小菲的耳中，她窩在被窩里的身體微微顫抖，眼淚再次滑落，可她不敢發出聲音來，她怕她們知道她在宿舍，以后就連客氣地對待也沒了。”
關于大學的幻想就這樣死掉了。唯一沒死的還是她的成績。李小菲連續拿了一學年的國家勵志獎學金，而這也成了她唯一的慰藉。
其實面對這么多年的嘲笑，李小菲早就習慣了，她總是告訴自己不要在意不要在意，做自己就好。這樣的心里暗示確實有效，可她畢竟也是一個有著柔軟的內心的女孩呀，她也是愛美愛漂亮愛虛榮的姑娘呀。自我暗示也有失效的時候。
書是沒法看下去了，李小菲掏出手機，登上微博，想要看一看段子，調節下自己的心情。而這也是這么多年來撫平自己，調整自己的方法之一。
她看到好友列表里躺著一個紅色的“1”，點開一看是好友請求。她懷著好奇心，點開了那人的資料，發現竟然是同一個學校的。
李小菲有點兒激動，畢竟這是第一次有人主動添加她的社交帳號，而且那個人長得貌似還不錯。可不一會她又擔憂起來，她是不是沒見過自己，見了后會不會不理人。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一條消息進來了。“嗨，李小菲。”
李小菲看著這條消息躊躇了好一會，才回過去，她說：“你知道我是誰嗎？見過我？”
對方立馬回了過來，“知道呀，你可是我們班得學霸啊。有機會，求學霸帶著飛。”
李小菲臉紅成一片，這是她除了家人第一次和異性在網絡上聊天。
“嗯嗯，可以呀。不過你不要叫我學霸。”李小菲一字一句地打了過去。就這樣他們在微博上聊了開來。
大約過了一個月，男生約李小菲一起吃飯。那是一個艷陽高照的午后，他們坐在飯館的包廂里。
男生先是說了一大堆夸李小菲的話，他說她學習好，是個上進的女孩；他說她皮膚白嫩，很好看；他說她寫得一手好字，很厲害；他說她很有才華，校刊的文他每篇都拜讀了。
那是李小菲第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積極而又正面的自己。原來在別人眼中她也可以是優秀的，原來這世上還是有崇拜欣賞她的人，盡管她是一個丑女孩。那也是李小菲第一次發現自己身上原來還有這么多優點，而這些優點卻因為自己的自卑忽略掉了。
后來李小菲把困擾了自己十幾年的心事告訴了男生。男生回了一段讓她終身難忘的話，他說：“你很優秀，你有很多別人身上沒有的品質，比如上進，謙虛。你還很善良無私，每次期末考人家讓你幫忙畫重點，你就大方地幫忙，你的皮膚也很白，像瓷娃娃……當然，你還有很多我還沒有發現的優點。你要知道只有足夠優秀足夠令人嫉妒地人才會被人推到風口浪尖。因為你優秀，因為你做到了別人做不到的。所以她們就議論你，甚至是攻擊你。你不必太在意的，他們這就是赤裸裸地嫉妒，以后若是有人議論你的長相，你就還擊回去。”
李小菲聽著男生的話，眼眶不禁溢滿了淚水。這十幾年的委屈和不甘似是找到了宣泄口，讓她的心一松，脊梁也挺直了。
李小菲變了，她不再是以前的李小菲了。對于舍友的兩面三刀，她開始勇敢地說不了。對于同學無理的要求，比如幫她們寫論文，她也開始說no了。最最重要的是，當有人當著她的面評判她的長相時，她會勇敢地嗆聲回去。
那天兩個女生和一個男生站在教室后門大聲地討論李小菲。一個女生說：“李小菲不就是會讀點書，裝什么清高，還不是丑不拉幾的”另一個附和說：“是呀，是呀，我要是她媽，看她那么丑，一把掐死算了。”
男生夸張地說：“蒼天保佑啊，我未來老婆可別像她那樣。”
李小菲心中的熊熊怒火越燒越旺，這一次她再也不想軟弱了。
她霍地一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氣勢洶洶地走至后門，瞪著雙眼，嚷道：“我丑怎么了，關你什么事了，要你養我了，還是娶我了？你們這張議論別人的丑陋的嘴臉是有多好看。整天就知道嘰嘰呱呱說別人，自己回去照照鏡子吧，除了一張大眾臉你們還有什么。”
說完，李小菲甩頭走回了座位。憋屈了十幾年的氣在這一刻全數釋放了出來。轉身前，她看到男生和女生的臉紅了又紅，一副懵了的表情。心里不禁暢快，果然人還是不能太軟弱。
說來也奇怪，因為這次的爆發，指指點點和議論李小菲的人越來越少，反而有很多人主動來認識她，希望跟她做朋友，偶爾還有追求者向李小菲表白。
可李小菲早已心有所屬，因為他，她才變得勇敢，因為他，她才生活的越來越順，因為他，她終于和過去的自己和解，因為他，她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現在李小菲的身邊不僅有了三兩好友，還有喜歡自己，自己也喜歡的他。每天照鏡子，李小菲覺得自己也不是那么丑了，甚至是變得越來越美了。
文/小歐不才
2016/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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