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個熱愛籃球的孩子,一個令人憐惜的孩子,一個矛盾的孩子。你流過無數的淚,為的是擺脫某些人的指責和侮辱。你時常蒼白著臉,對籃球你卻滿腔熱情,盡管你現在球技還不怎樣。你的眼睛那么空洞,仿佛除了籃球,就只剩下彷徨與無奈。
本來你是天真快樂的,因為那時7歲的你終于上小學了,你可以在那個讓你夢縈魂牽的球場上打球了。可你怎么也想不到,這個學校常會出現以大欺小、以強凌弱的事情。
那一天,那個強悍的高個子男生頤指氣使地命令一個新生替自己做事。新生初來乍到,斷然拒絕。高個子惱羞成怒,一把揪住新生的領子,劈頭蓋腦地打了起來。旁觀的同學或冷眼相看,或起哄嬉笑,或一走了之。只有你看著這欺凌的一幕,眼里漸漸涌出了淚水,終于忍不住嚷起來:“你到底還要打他幾下才罷休!”高個子朝那尖細的抗議聲望去,一見又是個瘦弱的新生,就惡狠狠地咆哮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關你什么事!”指著你背包上掛著的籃球,他挑釁道:“嘿嘿,跟我一對一單挑,我就放過他。”你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但可惜的是,在這場賭注里,你輸得一塌糊涂。那個你為他挺身而出的新生,至今仍痛恨著你,因為他認為是你的緣故才使高個子多毆打了他幾下。
你不甘心,因為輸了。高個子面對著你是那么得意,得意得目空一切,這深深地刺激了你,你的臉越發蒼白。
記得媽媽在你上幼兒園時,不明白你為什么不肯數方餅干。老師當著媽媽的面說,你是個笨小孩,圓餅干方餅干都不懂得分。其實只有你知道,你喜歡圓餅干,因為它像籃球,因為你熱愛籃球。
可你為什么會輸給高個子?你并不笨,你知道自己缺少的是練習。所以每個周末的時候你都會在校園的球場上練球,但也有好多人在球場上。一次他們中一個人沖向你,撞倒了你,你心愛的籃球被他們奪去,你竭盡全力跟他們拼搶,結果弄得一身子磕碰。你回家被媽媽嘮叨了很久,還沒收了你心愛的籃球長達三個星期,后來在爸爸的勸說下,你才與久違的朋友再次重逢。于是在以后的日子里,你只在球場隔壁的空地上默默地練習運球,你不想再次失去你的心愛的朋友——籃球!
那段日子,你很努力,你很快樂,即使沒有人愿意過來同你一起玩,同你一起分享快樂。當你在終于沉寂下來的球場上投籃命中時,你興奮得手舞足蹈,狂奔亂叫。不理解你的同學對你嗤之以鼻,笑你好傻。唉,他們簡直褻瀆了你此時此刻的幸福和快樂啊!
慢慢地,你的球愈打愈順,終于你學會了基本的運球和投籃。可沒想到,一件令你痛苦的事猶若子彈向你掃來。當你在空地上把球扔向天空時,“砰”的一聲響,你預感到事情的糟糕了,因為你打碎了一個頑固老頭家的玻璃,而這個老頭正是當初那個高個子的父親。老頭和他的兒子一樣蠻橫,他氣急敗壞地跑出來,揪住你的頭發,把你拖到你家門口嚷著要你的父母出面索賠他心愛的玻璃。這時候你覺得所有的人向你嘲笑。你沒有表情。你腦中想著的是爸爸的大手。爸爸的五個手指印在你蒼白的臉上,你大滴大滴的淚珠流下來。你的臉倒是紅了,可那是五個血紅的痕跡。
你好傷心,因為爸爸打了你。可你是那么愛你的爸爸,你不能對他抗拒,你更不想用任何激烈的言辭來傷他的心。可是,他帶給你的傷害你無能為力。你心里很痛,沒有一個人知道,晚上,你躲進被子,無聲地流淚,把自己裹緊,直到無法呼吸,你雙眼紅腫,打濕了被子和枕巾。這一切都是為了父親。他是你愛的人,可他又不理解你,他罵你笨罵你蠢,對你和籃球極盡攻擊,幾乎忘記自己是父親。而你,卻記住了那些骯臟的言語,然后暗自飲泣……
孩子,我們的孩子,不要悲傷,好嗎?父母誤解你,老師委屈你,形形色色的過路人漠視你的存在,那又怎樣?你要堅強,你要快樂,有一天人們會認同你的存在,明白你的心。
你記得么?在你剛上小學的時候,勇敢的你毫不畏懼地為人挺身而出,敢與那個粗暴的高個子針鋒相對,那時的你不是什么都可以不在乎,毫不退縮地接受高個子的挑戰嗎?即使到頭來輸得一蹋糊涂,不也堅強地忍住了淚水,開始認真努力地練球嗎?孩子,難道你忘了?
孩子,你怎么會忘記呢?你是多么瘋狂熱愛著籃球,你多么渴望有位高貴的靈魂前來教你真正的運球和投籃,你甚至無時無刻不在夢想著長大后能披上國家隊光榮的戰袍,像你的偶像科比,像勇敢的灌籃高手那樣,在世界的舞臺上歷盡摧折,勇往直前……這一切,你是多么想得到它,多么想去實現它。可這個時候,你怎能輕言放棄呢?
孩子,我們的孩子,你不知道,我們多想把你所有的悲傷都替你承擔,多想把你眉宇間的憂愁輕輕地抹去。孩子,你所有的煎熬和苦痛讓我們等量甚至加倍地負荷吧!因為十來歲的你需要飛翔,向遠方飛翔,向你的夢想飛翔!
孩子,我們都在靜默著等待你的回應啊!
終于,你說:我……我想打球!
你抑郁了好久的心靈終于發出了這聲鏗鏘有力的吶喊,你終于大聲地對世界這樣宣布。
然后,我們聽到山那邊傳蕩過來的回聲。
我們笑了。孩子,你也笑了。
我們知道,你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