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憶-父親的荒原
? ? ? ? 晨起,站在半開的窗戶邊,微有寒意的風吹來,朦朧的睡意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看看表,還早,剛剛五點。驀地就想起父親,記憶中,人家都說他是勞碌的命,種地時起早貪黑,搬出農村在努力融入城市卻永遠褪不去泥土氣的打工大軍中依然起早貪黑。
? ? ? ? 兩代人的起早貪黑交織在一起,微微停了停手中的活,感受那一瞬的思念和心痛。是的,他走了,永遠的離開了!他太累了,帶著他并不精彩卻勞碌的一生離開了。是非功過,在他生病的那些年里早已看破了吧?
? ? ? ? 又想起他曾在十字路口等我路過的場景。我們父女之間的陌生,一直持續到他離去。那時候,他已經釋然了吧?他想走近自己的孩子,我卻走不出兒時的恐懼和陌生,漸行漸遠……
? ? ? 那些時日,他一定很孤單吧?他不說,只默默守望著。我一直分不清年輕時那么暴躁的他和年老時那么溫和的他誰更真實?那樣的陌生和距離,一如我曾經幻想的和平般遙遠,渴望,卻由于害怕而若即若離!
? ? ? ? 想念,像長進心里的苞芽,茂盛的生長著……,揮了揮手,在心里輕輕說了聲珍重。生活的河,細水長流,流進心里的,有苦澀,也有甘甜。
? ? ? ? 若能早一些勇敢,也許……,沒有也許,沒有痛徹心扉的漫漫長夜里數不盡的煎熬,就沒有絕處逢生的勇氣和機緣。這是命,是生生世世積累的緣和孽。
? ? ? ? 多少次在夢里夢到父親來看我,總相信那是真的。歸于塵土的,只是那受盡苦累的皮囊。他的心,總算逃離了那生的煎熬和束縛,回歸到愛里回歸到自由里。就那么淡淡的,來了又去,并不說什么話,卻勝過千言萬語。
? ? ? ? 他生前有抽煙喝酒的習慣,黃黃的甚至有些發黑的牙齒,笑起來,似乎都能漂出煙味來。長年累月的喝酒,加上蒼涼歲月的洗禮,黑紅的皮膚里透著醉酒的無奈和麻木。
? ? ? ? 踏著一雙黃膠鞋踟躕在上有老下有小的生活里,其中的苦澀他該是嘗的夠夠的了。蹉跎一生,他是真的懂了,這世間的無奈與因果。就那么安靜的走了,留下活的人上演一幕幕鬧劇,隨著這世事的變換一起流進歲月的長河里,流進那無盡的荒原里……
? ? ? ? 心里的痛楚在某個角落里生了根,年年歲歲的日常瑣碎里漸漸長成了愛的模樣。在他一生的旅程里,愛,該是多么糾結的詞,像是結在心里的亂麻。
? ? ? 越接近自己生活的無限瑣碎和真實,越靠近那曾經厭惡甚至逃避的現實,明了他心中曾有過的掙扎苦痛。無力回天,只在心里分分秒秒的敲打著小警鐘:我的家,要回歸到愛里,我的孩子,要沐浴在陽光下成長……
? ? ? 步履艱難的走過一程又一程的回歸路,抽絲剝繭的痛越來越多的帶來了光明和希望。我試著雙腳著地,試著信任這世界賦予我的真實和溫暖。
? ? ? 父親在夢里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我看得到他生時無奈、歡愉甚至荒唐,一如我們每個人都會經歷的那般。
? ? ? 生之可悲,在于虛幻。我們習慣于在頭腦中營造一些理想化的幻象來當作生活的模板,并為這模板的完整而無視身邊親人的真實存在。總試圖用一些堂而皇之的標準來規范對方的行為甚至思想……
? ? ? ? 那魔咒般的聲音再次想起:你必須……,你應該……,你……,無比抓狂的情緒在心里翻江倒海,我像提線木偶般壓抑了自己對生活的大部分自主權,落入不見天日的黑洞里,只在頭頂夠不著的地方放了一方上方寶劍:如此,才不至于失去他們的愛。恐慌,無盡的恐慌……
? ? ? ? 放不下的控制,是深深的恐懼和愛的祈求。可惜,這樣的方式,傳遞的,除了恨,別無其他。兒時家里的硝煙味依然彌漫在嗅覺之內。我又看到他們之間永遠無法和解和彼此體諒的痛楚和糾葛。深深的,打心底溢出的寒意席卷全身。多少年,我一直分不清那是我的人生還是他們的人生。看不到陽光,只有無窮無盡的爭吵。像讓人厭惡的細菌,呲牙咧嘴的侵入到我的每一個細胞里……
? ? ? 搖了搖頭,趕走這不愉快的記憶,想起夢里父親臉上溫暖的笑意。好吧,一切都過去了,親愛的父親,一路走好!謝謝你教會我擁抱生命里那些不美好和無奈。剩下的路,我會勇敢,我會承擔,我將用我一生的努力來完成一次蛻變。那噩夢,也許永不退場,只要我不再逃走,總會,有更多的陽光照進這生命的荒原里。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