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0年,虛擬現實技術已經很成熟,人們可以將自己一生的記憶,加載在機器里,回到過去進行改造,在游戲里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D市,在一個偌大的房間里,一位身穿華麗睡衣,頭發花白,步履蹣跚的老人顫抖著雙手,打開了一個裝有虛擬現實頭盔的盒子。
老人的房間看起來很是豪華,甚至奢侈,經濟條件應該是很不錯的。而且老人的年齡看起來很大,約么九十歲了,但奇怪的是,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住,連個伴都沒有,很是孤獨。
老人摩挲著虛擬現實頭盔,愛不釋手的樣子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喜歡的東西。
然后緩緩走到豪華的真皮躺椅設備前躺了下來,戴上頭盔。
機器緩緩運轉,老人一生的記憶慢慢的加載入機器之中。
童年父母對自己很多的愛,但是又限制于貧寒的家境無處表達,學生時期母親重病還有自己自卑造成的一場無結而終的暗戀,畢業后專業毀掉,在社會各種拼搏等等…………………最終孤獨的終老。
真是失敗的人生啊,看著加載的回憶在眼前流逝,老人唏噓著,這次一定要改變自己的一生。
“叮咚,請選擇回憶年限?”老人的內心響起了語音小姐姐溫柔的提示音。
五歲。回答完畢后,一陣炫目的光暈閃過,老人的意識在逐漸沉睡中傳入機器中。
睜開眼睛的時候,老人出現在童年的院子里,發現自己變矮了,伸出右手看了下,自己的手也變得很小。老人捏捏自己的臉,有酸痛的感覺觸感很真實,果真是回到過去了。
這是1994年冬天。老人的家在小縣城里,住著簡易房,紅土磚夾雜著泥土壘起來的磚墻,房梁是長長的圓木,上面鋪著麻桿、石棉瓦、油毛氈,時不時屋外下著雨,屋內露著雨。
父母當時在開浴場,平時都挺忙。開浴場是很累的,父母又是很實在的人,家里的澡票送給了好多人,給熟人是無可厚非的,但混熟臉蹭票的人也不少,所以也沒有賺到多少錢,還住著漏雨的房子。
回到過去的老人沒有閑著,既然回來重新活一生,就要改變生活,改變現狀。
有一天恰巧碰到一個蹭票的姓李的大叔,來洗澡的時候對父親說:“哎呀老板,我這個票呀,用的太快了,你看咋們這么熟悉,你再給我來點兒唄,我再跟朋友們給你宣傳宣傳”。
他對父親露出諂媚的笑容,父親一時為難,因為上星期剛給了他幾十張票,都被他跟朋友吃喝玩樂的時候裝大款,揮霍出去送給別人了,這等于免費讓人來洗澡的,裝了面子的是他,吃虧的是父親。
父親皺眉,很是尷尬,就要拿出澡票,這時候變成小童的老人出現了。
“李叔,洗澡都是要錢的啊”。小童眨著大眼睛,一臉無辜的望著他。
“乖孩子,李叔跟你爸爸熟悉,洗澡不要錢的”。這個叫做李叔的男人呵呵笑著,給自己找臺階下。
“可是老師跟我們說,出去消費都是要花錢的,這是尊重別人啊,要不然就沒有素質了”。小童漏出疑惑的目光就那么盯著李叔。
這個叫李叔的也被盯得不好意思,掏了錢,灰溜溜的逃進澡堂洗澡了。
從那以后,每次有想要蹭澡票的人出現時,小童總是巧合出現在旁邊,三言兩語,說到對方害臊,不好意思逃走。
父親說過小童,甚至有一次裝作警告小童不要這樣,年紀小小的勢利眼不懂事,在小童屁股上輕輕拍打了下。
可是小童總是樂呵呵的,沒心沒肺的樣子,對父親的責罵不放在心上。
因為解決了這個難題,家里的收入多了些。老人很開心,自己果真改變了時光,分擔了家里的負擔,記憶中父母因為太實在總是吃這種啞巴虧,而那時候的自己太小,沒有能力,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很是無奈。
看著父親皺著的眉頭松開好多,生活逐漸變好了些,連脾氣都好了不少。
老人調快了加載速度,時光飛速流淌。
一切有序的進行著,在飛速的時光中,老人也看到改變后的家庭,因為收入提升了,父母對自己的愛能夠更好的表達,給自己買了好多零食,玩具,帶自己出去旅游。
這些都是小時候自己羨慕別的家庭的場景,現在都實現了,老人的眼睛有些濕潤。
請繼續選擇年限?小姐姐的語音提示到。
17歲,時光飛逝,轉眼到了2006年。這時候老人在上高中。
家里的環境也變了好多,不再開浴場,父親到了一家中學當老師,母親成了車站售票員,房子也由漏雨的簡易房換了樓房,家庭也算幸福。
老人看著改變后的家庭,很是滿意。因為他在童年時期能做出的改變畢竟有限。
到了高中這時候有一個隱患,母親當售票員長期出差總是熬夜,慢慢的有了高血壓,造成了后來的腦出血。
同時自己在學校自卑,度過了幾年混沌的時光,連暗戀著的女孩,都不敢說話。
老人看著時光的飛速變化,心里盤算著要怎么改變。
站在校園里,老人變成了17歲的樣子。看著自己長長的自來卷的頭發,破爛透底的運動鞋,破舊的書包,還有充滿褶皺的衣服,這就是那時候自卑的自己的樣子。
“還真是挫啊。”老人自嘲道。
不管家境如何,總該給自己的形象負責點啊,年青人應該有點朝氣才對嘛。
自己都不愛自己,別人怎么可能愛你呢。
放學后,便背著書包就去了理發店。照著理發書上潮流的發型就剪了一個,頭發變短了,沒了多余的鬢角,也沒了自來卷,整個人看起來精神許多。
又去了衣服店里,用自己幾十年后成熟挑剔的眼光,給自己挑了些面料質地都很不錯的衣服。
最后買了雙那個年頭還不錯的耐克穿,把自己那雙爛到底兒的球鞋,一股腦扔垃圾桶里。
就此大功告成。
回到家里,親自做頓飯等待在外出差的母親回來吃飯。
母親回來之后,吃完飯坐在床邊,頭有點暈,就給母親按摩,緩解壓力。母親笑著說自己長大了。
那天晚上,老人睡的可香,仿佛真的從新開始了那個年代的生活。
第二天改變形象后的自己去到班里,簡直炸開了鍋,因為前后反差太大,由一個懦弱的小男生,變成一個大帥哥。
被同學們紛紛圍著,就像蜜蜂圍著鮮花一樣。
改變后的自己,眼里、嘴角全透著自信,身上的自卑也一點一點從身上去除。
就這樣在上學放學忙碌中,老人還真有點懷念學生時代的時光。那時候的自己,在高中時期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中,沒有好好學習。現在回到這里,重新認真的聽課,努力學習,把自己的成績都提升了上去。
老人在這段記憶中一待著就是一年。
中間趁著暑假的時光,老人又跟父親母親建議一起去省城檢查一次身體。
一家人坐著大巴,晃悠悠的,來到了省城,檢查得知父母親都有高血壓,嚴重的話會造成腦梗,腦出血。還好并無大礙,只要按時吃藥,就不會有什么事情。父母知道了這個情況,原來還有高血壓這個病,造成的后果也很可怕,一定要按時吃藥照顧好身體。
老人安心了,母親后來腦出血的悲劇,終于阻止了。
而現實記憶中的母親在幾年之后因為腦出血去世了,也許在這個機器里,還能看到母親以后的樣子,會是什么樣呢,老人想到這,心里在微微顫抖。
這一年的時光中,老人也遇到了自己的初戀。與其說是初戀,倒不如說是暗戀。
那時候的自己總是很憂郁,心里念著家庭中的種種,學習也不好,只是有一個女孩,像是命中注定一樣,自己一看到就會很開心。
但是自卑的心理作祟,自己總是默默的看著她,默默的在她的身后,隨著她,不曾說一句話。
暑假結束后,一次偶然放學,老人偶然又遇到了那個女孩。
校門口很窄,大家都在往門口擠,老人有意無意的往女孩靠進,兩個人擠到了一起。
兩人目光對視了一眼,又閃電般的分開。往前走著,在靠近墻壁的地方,老人用手撐著墻壁,頂著后面的壓力,給女孩撐起一片空間。
到校門口的時候,女孩說“謝謝”。老人裝作耍酷的樣子說,“小意思,哈哈,保護美女,分內之事,敢問姑娘芳名?”逗的女孩一陣發笑。
后來兩個人成為了好朋友,周末的時候一起出去玩,一起吃好吃的東西,一起去河邊散步。
看著女孩的笑臉,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實,老人這段時間也很開心,當年的那場暗戀,不敢靠近,到現在變成兩個人在一起,成為了好朋友。就把那種喜歡埋藏在心底,埋藏于畢業吧。
老人沒有表白,能夠滿足當年的遺憾,不再像記憶里的自己,那么挫,能與她有一段美好的回憶,就足夠了。
時光繼續向前走,轉眼高中畢業,上了大學,老人又改變了自己的專業,這一次選擇了自己喜歡的編劇。
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帶著對未來的向往,來到了大上海。
而父母在家鄉,身體健康,安度晚年。一派和諧的景象。
看到這些場景,老人很是觸動,暫停了機器的載入。
回憶現實中的自己,高中母親得了腦出血,自己在大學期間學的也不是自己喜歡的專業,畢業后母親病重,廢了專業,回來照顧家人。然后幾年,在家鄉郁郁不得志,變成了大齡青年又帶著一腔悲憤直奔大城市。
這與眼前機器中改變的畫面成了強烈的反差。
如果當時自己有能力改變該多好。
老人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在機器中經營著自己新的生活。
每天讀書,碼字,看電影,聽音樂,整理熱點,閑的時候去黃浦江邊跑步。不抽煙不喝酒也不泡吧。只為做出好的作品。
直到后來慢慢在編劇界闖出了一片天地,到了2018年。
老人習慣了周末在黃浦江邊,坐在休閑椅上,看著江邊的風景。
每個周末都是這樣,他在等待一個人,那個人是他的戀人,這一生唯一的戀人,即將在半年后與他相遇。
老人現在是二十八九歲的樣子,風華正茂事業正好。在對的年紀遇該遇到對的人。
半年后的某一天,老人坐著的那個休閑椅旁邊,來了一個女孩,那女孩身著白色體恤,粉色長裙,背著一個帆布小包。看起來嬌小可愛的樣子。
她坐在那里,慌慌張張的翻著帆布小包里的東西。口中喃喃道,我的畢業證書怎么找不到了。
老人笑了,他等的人終于來了,伸手從懷里,拿出一份帶著綠色硬殼的畢業證書,遞給她。
女孩看著這個畢業證書,一時間有點懵。“為什么我的畢業證書會在你那里呢?”
老人笑道,“還是這樣大大咧咧的,跟記憶中一模一樣”。
女孩有點搞不清楚狀況,當下警惕起來,把老人當成了小偷,“麻煩你回答我一下,不然我要報警了”。
老人苦笑,“昨晚你是在××餐廳吃飯吧,吃完飯就把畢業證丟在了那里,恰巧被我拾到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會出現在這里呢?”女孩還是很疑惑。
“我每個周末都會住在這里,而你每次都會從我身邊走過,這個畢業證給了我們相識的機會,我想這就是緣分。”老人笑道。
他們就是這樣相識的。慢慢的,兩人愈發熟悉,發現喜歡聽一樣的音樂看一樣的電影、書籍。對未來有一樣的憧憬,買個不大不小的房子,每天跟喜歡的人膩在一起,過一輩子。
人生最難得的就是找到跟自己有一樣喜好的人,共度余生吧。
兩人平日里開始一起上班下班,周末在租住的房間里,做喜歡吃的飯菜或者去附近旅行。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時光,現在又重新經歷了一遍,跟年輕時候的戀人在一起,老人熱淚盈眶。
而記憶中的自己,后來因為在房價特別高,總覺壓力山大,沒能跟她結婚。到最后選擇了分手,把她推開。
后來一兩年的時間,她很痛苦,流了很多眼淚,多次曾想跟自己復合,但自己一直在猶豫。
直到某一天,一封結婚請柬,遞到了自己手里。
恭喜我吧。女孩低著頭,臉色蒼白,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她還是那樣好看,俏麗的模樣早已經深深的刻入心中。曾經朝夕相處的人,過了今天,卻成為別人的新娘,多么諷刺。
老人顫抖著雙手,接著那封請柬,那么薄的一張紙,卻仿佛判了死刑,剝奪了他的一切。
人總是在失去的時候,才明白有些事情。
其實自己為什么要那么懼怕現實呢,本是可以跟她一起奮斗的。
人活著不就是為了一口氣嘛,怎么就被現實壓彎了脊梁呢?
這一生之中能有一段真情,有愿意陪你奮斗愿意托付終身之人,該有多可貴。就算當時窮一點又有什么關系呢?
從那之后的老人,仿佛是瘋了一樣。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工作之中,仿佛變成了只知道工作的機器人。
他再也不擔心現實,反而工作有起色,收入也提高,給自己買了房,做了豪華的裝修。
但終究無法再愛上另一個人。
在這房間中,裝飾很是精美但是唯獨沒有愛。這只是一座墳墓,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獨的活到2080年。
現如今,老人在機器中重新與她相遇,老人改變了自己,與她重逢時已是知名的編劇,有很多作品,賺很多錢,再也不會被現實所逼迫。與她結婚生子,共享天倫之樂。
在以后的日子里,子孫滿堂,歡聚在一起,再也不會一個人孤獨的生活在房間里。
“叮咚,恭喜,您改編完自己的人生”。請選擇存檔或重新改編。語音小姐姐提示道,聲音還是那么溫柔,只是有點冰冷,不帶一絲感情。
“存檔”。老人哽咽著道,他已無力在回憶這悲慘的一生。
機器緩緩關閉,老人的意識逐漸回到現實,伸手拿下了虛擬現實頭盔。
不知覺間,兩行清淚劃過臉頰。
如果人生,真的能夠重來,該多好。
老人閉上雙眼,沉沉睡去,就這樣結束了自己悲慘的一生。
再次睜眼的時候,陽光暖洋洋印在臉上,床邊傳來喵的聲音。
那是家里養的小白貓,正在床邊舔著我的臉頰留下的眼淚。
恍惚間,我明白過來,原來我只是做了一場荒唐的夢,只是這個夢這么的真實。
我起床照照鏡子,看著鏡中20多歲的自己,那是年輕的自己,朝氣蓬勃的自己,一時間很是感動。
這夢中老人的一生,就像是我自己經歷的一生
。
如今我重新活過來了,是他教會了我,人這一生,一定要熱愛生活,熱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