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的銘心，大概是即使知道結局會是無疾而終，仍舊甘愿飛蛾撲火。

如果加上禁忌的束縛，就會更加凸顯這種矛盾掙扎。

1.

他剛下飛機的時候收到了高中同學聚會的簡訊，還是發進了他新換的號碼里。然而，他已與高中同學久無來往，這消息來的湊巧，令他詫異。

靜默一時，心中閃過一些久遠到早已冷卻的光景，甚為動容。

然而，他最終還是按下了刪除鍵。

身后的赭黃色余暉正在被夜幕漸漸吞噬，四周開始亮起了微亮燈，然而在這不明顯的夜色中，還不如瑩蟲閃爍，只有點點微微弱弱，曖昧不清的細小光芒，像是那些被他親手存封在記憶深處的少年殘像。

人似秋鴻來有信，事如春夢了無痕。

2.

那是他高一下學期剛分完班的時候，正巧也到了男孩兒開始開竅的年紀，在滿是籃球和游戲的大腦中主動騰出了一塊地，留給對女孩兒的幻想。

但是，他卻發現了自己的不同——他非但對女孩兒絲毫不感興趣，相反的，倒是留意上了一個跟自己截然不同的高個兒少年。

確實是很不同的另一種人。

他是個隨隨便便學習也能考得不錯的中上等生，不喜運動，更愛看書畫畫這類適合獨處的愛好，平時安靜的有些孤僻。而那人的成績卻一直吊車尾，還是性格活潑的體育生，不常來上課，上課也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把大半時間花在睡覺上。

但這并不妨礙老師將這比他高了不止一頭的人安排成前桌，也并不妨礙他因此多了一個聊以自娛的新對象。

比如，每次他看到坐在自己前面的高大身軀又開始搖搖欲墜，就會默默在心里倒數“17,16,15......”好幾次剛剛好數完1時，那個高大身軀就像中招了一樣，果然準時的側歪進橫在桌面上的右臂彎里。。

再比如，每當老師從講臺上下來巡視時，他總是會提前踹一腳前面人的凳子，然后就看到那個大高個兒先是猛的驚醒，繼而左顧右盼，直到回頭見自己若無其事低頭學習的樣子，才瞬間領悟過來。

次數多了倒也培養出了條件反射——那人不再會像起初那樣大幅度的回頭張望，而是也能立刻裝作正在看書的樣子，再次躲過一劫。

每當這種通過習慣而來的默契，又一次取得了成功，總會讓他心情甚好。

無聊幼稚的小把戲而已，他卻樂此不疲。

那時候，他還單純的以為自己只是停留在對前面坐著高個兒少年的逗趣上。

直到那次命運戲弄下的巧合，一切才開始變了味兒。

3.

他是沒什么熱度的人，冷眼看世界，本能的過于追求超脫和理智。

但換個角度看，這也許亦是他在情感方面，總是反應遲鈍的原因。

所以，總是看起來冰冰冷冷，拒人千里的樣子。

不過，他其實是喜歡人的。

但這種喜歡，類似于人類喜歡觀察它類聊以自慰，他也喜歡置身事外觀察人群。

青澀年少，各有各的冷暖。即使如此，也夠他借著余熱，溫暖自身了。

所以情感上的遲鈍，對他而言，也無太大影響了。

但有時候，他的第六感卻很強烈——表現為突如其來的心慌和無措。

比如，高二的一個中午，他抱著一摞剛到的書，要去行政二樓的圖書室上架新書，這是他作為圖書管理員的工作之一。

穿過籃球場時，他不經意便看到了自己的前桌，人高馬大，一頭卷毛濕漉漉的浸滿了汗，正在做籃板動作。高個兒的少年身姿矯健，帥氣的轉身下藍，而后，便因為剛剛一個假動作的得逞，對身邊同伴笑出一口白牙。

的確是一個比陽光還晃眼的人，這也難怪場外圍了一圈鶯鶯燕燕，矯揉造作擺造型的有，落落大方歡呼的也有。

各花入各眼，反正都與他無關。

然而不知怎的，忽然想到狗血偶像劇里的一個橋段——籃球不小心砸到了女生，然后運動男和校花女一見鐘情。

這突如其來的腦洞讓他自己都忍俊不禁——都什么跟什么啊。

但笑笑又笑不出來——因為忽然起了一陣沒由來的心慌。

他皺了眉頭思索緣由，終究沒能料到自己也會被籃球“不小心”砸到了。

新書散了一地，他的手臂還被其中一本刮出了長長一道紅痕。但更痛的是左側腰腹，貌似傷得有些嚴重，讓他一時竟無法直起身來。

忍不住閉起眼睛，蜷縮著蹲在了地上。

真是喪氣的第六感。

直到一團熱氣打在后頸裸露出的皮膚上，他條件反射的縮起了脖子。抬起頭，眼前的是高個兒的前桌少年，正一臉擔憂的望著自己。

他這才發現，那人有一雙大大杏核眼，即使在如此背陽的陰影里也明亮如灼。

“看來他是真的很擔心自己”想到這里，他竟莫名有了些愧疚，明明自己才是應該委屈的人。

那人很是手足無措，小心翼翼提出要送他去醫務室的彌補。

他討厭消毒水的味道，也不喜歡比他更冷漠的醫生，便拒絕了，說自己沒事，緩緩就好。

聽到拒絕，那人更為慌張了，反倒不依不饒起來，假裝生氣地反問他，還說沒事？臉都疼白了！

這讓他忽然又起了逗趣兒的心思：“......我臉本來就白啊。”

那人一時語塞，微微捭嘴，呆愣愣地泛出傻氣。

他忍不住低頭笑了。

事情最后還是順利地解決了——高個兒的前桌少年將他強行背去了圖書館，順帶幫忙完成了上架新書的工作。

他側歪著身子坐臥在圖書室窗邊的竹椅上，看著手里一本巖井俊二的《情書》，電影曾經感動了一個年代，不知書中筆墨是否會更加入味。這故事里面的少年，曾在學生時代的圖書室里，偷偷地將心儀的女生畫在借記卡的背面。

他看著眼前手忙腳亂地穿梭在書架的少年，忽然覺得歲月靜好。

像是漸漸回溫的初春，陽光夾帶了些許甜而不膩的悸動，升溫了他血液中寥寥無多的熱度。

他想到曾讀到過一句對少年情事的幻想，頗有詩意和俠情——

三月桃花，兩人一馬，明日天涯。

于是他也學著書中的情節，在借記卡背面偷偷畫下了眼前那個在陽光和書籍的塵埃中，匆匆打馬而過的少年。

4.

之后的事似乎也算是水到渠成——他開始了單方面的暗戀。

通俗的劇情，卻又是獨屬于他的秘密。

套路不外乎是兩個人經歷這一遭后，從沒什么交流的陌生前后桌，變成了能幫著抄抄作業，扯扯閑話，有了更多互動的普通朋友。

不過，大部分成果還是要歸功于本就活潑的前桌少年，總會主動地來噓寒問暖。

都說話不投機半句多，其實也不過又是一條回避因人而異的借口而已——只要是喜歡的人，無聊也是可愛。

他還記得自己收到的第一份生日禮物，是在高二時深秋，天空冷寂，微微泛寒。

前桌的少年送了自己一條正和時宜的圍巾，貌似還是不俗的品牌，只不過他的脖子實在是太敏感，寧可涼著也不習慣圍上些什么。

所以那條圍巾他從未戴過，保持著它原本絲柔的昂貴品質，一直存放至今。

然后，作為回報，在緊接著到來初冬，恰逢少年的生日，他準備了一本畫集，是他久來無事時隨筆畫下的，各樣的，獨屬于心中那人的速寫。

他從未送過別人禮物，也不懂送什么最合適，索性，便這樣冒險一次也好。

再然后，期待中的日子終于來臨，他一早來到教室時，卻看到前桌的高個兒少年在大家的起哄中，不好意思的撓著頭，被隔壁班的漂亮女孩兒約了出去。

果然，男俊女貌才是浪漫故事的標準結局。

于是，那未送出的畫集，與未被戴過圍巾一起，被主人收在了角落里，再無人問津。

未經世事時總會幻想未來的戀情，幻想中設計著有鮮花，白馬，最適宜的春光，最動人的面容，最完美的登場......一切準備妥當后才可以說開始。

然而，真正到來的愛情卻像是一匹失控的黑馬，踏上了沒有燈火的荒原，你拉，是拉不住的。

高三上學期的十月，他生日的前一天。金秋時節，正好適合留影紀念三年的青春，于是學校允許在緊張的高三生活中，空出了半個周六的下午提前放學，用來拍攝畢業影集。

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陽光明媚，用來怡情剛剛好。

同學三三兩兩相聚的有，七八成群合影的也有，唯獨自己形單影只，在一旁無所事事。

人群熱鬧喧囂，獨單最該回避。

他覺得自己有些煞風景，背上書包打算提前離開，這時，卻意外地被人叫住了名字。

他回過頭，來人是高個兒的前桌少年，帶著盈盈笑臉，想讓他幫忙拍合影。

他一時既欣喜又惆悵，心下紛亂如麻。垂眼沉默，遮掩住心中不忍，然后點點頭，答應了隨他們去湖邊拍照。

鏡頭里是自己喜歡的那少年的笑顏，夸張的，搞怪的，忍俊不禁的，讓他也不自覺的開心起來。

照到第六張時，相機顯示內存已滿。他有些尷尬的望向已經擺好造型的人群，不太適應卻還是盡力解釋清楚情況

意料之中收到了被掃了興的抱怨，知道并不是責怪自己，但還是忍不住羞赧。

他依舊不太會應對這種突發狀況，只能裝作還在研究相機的樣子，低著頭站在背陽處，不聽不動不聲張。

太陽在身后肆意慵懶，他卻不敢放松，等到那高個兒少年一一道歉完，打發走人，轉身跑過來時，自己手里已難耐地溢出了汗。

聽到那人很有誠意的道歉，他應付著說沒事沒事，只想快些把相機遞還回去。

然而他伸出手，卻出乎意料的，并沒有得到接應。

他看著自己的手，孤孤單單，尷尬地僵持在空中，終于忍不住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卻聽到那人喪氣地抱怨道，相機里竟然還沒有跟自己的一張合影。

他忍不住詫異的抬起頭，正撞上那人專注地望著自己的雙眼，漆黑幽深似夜里沉睡的湖泊，而湖泊中央正是自己的倒影。

仿佛一下中了僵直咒，他保持著仰頭的姿勢，竟無法動絲毫。他聽見自己心跳如鼓，似乎產生了耳鳴般的幻覺，連帶著心底的防線被撞擊的搖搖欲墜，岌岌可危。

然后，手中的相機突然對方被一把奪了去，他的手也難逃牽連，指尖被攥得生疼。

他在惶惶不安中，被心中一直向往的少年拽著逃離了人群。

就像曾經幻想過無數次的盛大的私奔。

那一刻，他感覺到世界在他們身后愈來愈渺小的倒退。

5.

這場情欲來的突然，卻又似乎是理所當然。

他們從人群里中偷溜出來，在無人的逼仄樓道里親吻。

身形的差距讓他整個人像只娃娃一樣被緊密的包裹在少年寬厚結實的胸懷里，被迫仰著頭，獻上了自己的初吻。

眼前只余那人圈給他的暗闔空間，四周流淌著溫柔的黑暗，但這黑暗并沒能讓他心安。

他仍惶恐，在即將丟盔棄甲的兵荒馬亂中，終于尋得到一絲可乘空隙，推開了身上的少年。然而，卻又在看到那雙透著渴求的明澈雙眼時，再次自亂陣腳，節節敗退。

他緊張，但主動的拉住那人的手，說，跟我來。

他們逃去了二樓盡頭的圖書室——這里是他的秘密花園，他知道什么時候四下無人，知道備用鑰匙的位置，也知道哪里是攝像的死角，可以偷閑又不被抓到。

現在，這座花園的秘密被他親手贈給了別人，同時還獻祭了自己。

兩個緊緊纏繞的青澀軀體隱秘在厚重巨大的簾幕后，淹沒在無人翻閱的書海中。

黃昏曖昧的光線糅雜著令人羞恥的欲望，忽明忽暗，照在那個人裸露出的后背上，鍍上了一層暗金。

走廊里傳來放課鈴聲，規律的孤零零的電子鈴聲像是話筒中無人接聽的一串串忙音。

好似一直有告白的呢喃在耳旁炸開，直傳至心臟。

......但他已經分不清是誰的心跳。

痛感從下身傳來時，他咬緊了牙，感覺到自己太陽穴上的青筋在一突一突跳的厲害。

他在這疼痛中抑制不住的落了淚，看著它被暗淡的曖光凝凍琥珀一樣透明的澄黃，滑過那人汗津津的背膀，混成一片狼狽。

他抬起手挽住對面的脖頸，在孟浪漸起的欲海中，難耐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瑣碎細小的呻吟淹沒在節奏繚亂的喘息中。

他在逐漸升溫的空氣中，嗅到時間青澀又腐朽的味道。

窗外是喧囂鼎沸的人聲，而他在欲海中逐漸清明。忽然覺得可恥，那么久的，屬于自己一個人的浪漫和幻想，在莽撞的情欲面前卻是這么不經一擊。而這情欲真的真切嗎？還是更多的，像是在例行公事一樣，是為了擺脫無疾而終的單戀做出的應承？

事到如今的莽撞選擇，結果真的會更好嗎？

但接著又會迷茫的反問自己——這一切不應該是自己長久以來一直渴求的？那人的擁抱，親吻，愛撫，回應？本就明白是一場萬劫不復的命定，現在還要在奢求什么？惆悵什么呢？

他在纏綿悱惻中仰頭，望著角落里那只沉在暗處枯死的蜘蛛的殘骸，感覺到死期將至一般的，無法逃離的命運之哀慟。

這感覺像是夜里凝結的露水，終于積量到了最完美的高峰，然后它去付出了，滾落了，終究卻只得到了從高處摔落下來，破碎的聲音。

越是深入，越是渴望；越是渴望，越是沉溺......

而沉溺的盡頭卻是絕望。

他心下哀凄難抑，在無盡張狂的悲慟中，淚眼朦朧的喚那人的名字。

然后，他便得到了一個溫柔綿長的吻，綿長似拉伸了光年的長度，遠至無望無際的永恒，遠至足夠去安撫自己不合時宜的焦躁和不安。

他所有重新聚集的理智和后怕，因此再一次土崩瓦解。

山河破碎，風雨飄搖，我仍愛你。

6.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是你，冰河也是你。

然而讓夢終歸夢，大夢消散后的現實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天過后，兩個人重新歸于陌生，再無任何越距行為，就連表面寒暄都無人再做。

他心中委屈，卻也知道，的確已經沒有必要了。

后來，那人出現在教室的次數越來越少。直到進了三月的初春時節，他換了一個新的前桌。

聽說那人已有院校提前批錄，就差高考成績走個門面，所以去外補習，不再回來上課了。

萬物復蘇，草長鶯飛，他卻心如槁木，所有本應勃勃的生機在一年的初始就枯萎凋零了。

最后再見到那人，是高考前最后一次放學，他在教室里收拾好最后一本書，看到曾經的前桌少年仍帶著一頭熟悉的卷毛出現在門口，取了東西跟老師道別。

少年情事最為奢侈之處，便在于即使它無頭亦無尾，卻也讓人甘愿為之傾覆。

哪怕已知記憶早晚會如煙，朦朦朧朧，輕輕薄薄，風一吹，便散的再無一絲痕跡。

這感覺正如他在那天的黃昏，站在二樓的長廊，透過窗，目送那人遠去的時候；望著那個背影漸漸湮沒在人潮中，再也尋不到的時侯。

正如這些個時侯，心中頹然而上的絕望與悲傷，和所有感情被燒殺而燼后的荒涼。

“結束了。”他在心里對自己默默的嘆了口氣。

然后，一切似乎真的云淡風輕了般，消散了。

再然后，時間又撕扯過兵荒馬亂的半個月，他們都畢業了。

高考最后一天，在最后一科考完后，他回到母校收拾東西。

他整理出了一大箱書卷，等拾到桌膛最深處時，翻到了一本巖井俊二的《情書》和一小盒精致卻已經融化了的巧克力——它被隱秘一摞久置的卷子里，書中還有一封字跡幼稚的遲來的告白。

他先翻至最后，落款是前桌的高個兒少年，時間是高三上學期開學沒多久的七夕。

一時間，心中五味雜陳。

這節點應是在那次失控前，他曾打算放手的時候。他記得那個七夕，自己在后面看見前桌的少年從桌子里翻出了一大盒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然后便急忙拿著它慌亂的跑了出去。他那時心里落寞難受，想當然的認為自己存放在心間的那個少年是另有所屬了，卻沒從未想過要去翻翻自己的桌子。

他翻開這封久違的告白，少年有些幼稚卻可愛的字體躍然紙上，整齊干凈與以前看到過亂七八糟的卷面相去甚遠。他仿佛能見到那人在晚間的臺燈下，一筆一劃，小心翼翼隔開行間字距，嚴肅莊重地描繪心事的樣子。

整整寫滿了三頁信紙，規規矩矩的文筆，樸素坦誠，句句真心，對那個不太愛讀書的少年而言，著實是費了心血了。

而他看了開頭，便已潸然淚下——

“可能這信來的太突然，嚇到你了，不好意思。

這是我寫來的第一封情書，肯定也會是最后一封，自己也沒想到會是寫給一個男孩兒。如果冒昧，就當我傻好了。

我喜歡你其實挺久了，從高一下學期剛分班時，我坐到你前桌的位置，還記得正好是靠窗戶那列第三排，我這么高做第三排，周圍還都是好學生，看來老師也是挺重視我，怕我搗亂。但我仍實在困得不行，于是倒在桌子上，瞇著眼睛要睡覺時，卻被外面的陽光上晃了一下眼睛，反倒清醒了，只不過我太懶了，還是不想起來，就望著玻璃發呆，正好看到那上面映出你低頭看書的倒影，應該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事，忽然笑了，露出的小酒窩特別可愛，人也白白嫩嫩的像個兔子。

大概就是那時候動了心。

其實我還是喜歡女孩兒的，所以開始時自己也糾結了很久。我知道你是男孩兒，我也是，但總還會忍不住想多看看你，好幾次想回頭，看你，跟你說說話。搭訕是我的老本行，但你好像不太喜歡與人多說話，而且，我學習太差勁了，也不愛讀書，總怕你不會喜歡我，所以我一點兒都不敢魯莽，只好繼續這么裝睡，透著玻璃窗偷偷看你，自己都覺得像個變態。我喜歡你低頭看書時，露出來白白的脖頸，特別優雅，干凈，漂亮，像一只天鵝。有時候總忍不住有想親你的欲望，就更感覺自己像個變態了，所以那段時候你一過來，我就羞愧，不敢抬頭，總覺得特別抱歉。

我不太愛讀書，但喜歡看你安靜讀書的樣子。我腦袋里唯一能想到的，可以形容你的風雅句子，還是初中學的那篇《愛蓮說》里的一段話：“予獨愛蓮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遠益清，亭亭凈植，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

這可能是我能想到的，最優雅貼切的描寫了。

后來，你總是在老師下來時，踹我凳子提醒我，其實每次我都沒有睡，只不過總想正大光明的看你一眼，所以裝著剛睡醒的樣子回頭。

我以為自己冒冒失失的樣子會逗你笑呢，結果你一次也沒笑過。總怕你不高興，所以幾次之后，我就不敢再回頭看你了。

再后來，就是高二那次打籃球，不小心傷到你。其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就是看到你才走了神，讓人借機搶了球。我當時下意識要出手回撥，但沒控制好方向和力度，結果就那么寸，球撞你身上了。我跑過去時是真的很慌張，因為你看起來痛得很。沒想到你還有心情跟我開玩笑，真是。

當時我一定特別呆特別傻，丟人了。

不過你的上目線真的很好看，每次你抬頭看我時，我都不敢動，因為這個角度看起來，你就像是在索吻一樣，很多次，我都怕自己把持不住真的親上去。

其實現在想想，也得感謝這不長眼睛的一手臭球，哈哈哈，要不然我也沒機會跟你變得親近了。那段時間能天天跟你說話，看到你露出的小酒窩，全班好像只有我有這種特殊待遇，真的開心。

哦，對了，我發現一個關于你的秘密，就是你害羞時不會臉紅，而是會紅耳尖，像個小精靈一樣可愛。我也是精靈耳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過，原來還會苦惱自己耳朵不完美，但因為你，我又覺得它真是生的十分合適了。真的挺可愛的，對吧？

可是后來，你好像又不太愛理我了，可能問題出在我送的生日禮物上。我故意暗搓搓的選了一條跟自己同款的圍巾，被你看出了心思？之后也沒見你戴過它，連應付都懶得應付，看得出來是真的不喜歡。

還是莽撞到你了，讓你介懷，實在是不好意。

但還是選擇七夕給你這封信，真的沒有要繼續糾纏的意思，是因為自己要集訓了，可能以后不會常來學校了，也不會常看到你了。我知道你一定會考上很靠譜的名校，我以后也就是走體育方向了，所以，如果這次七夕錯過了，我可能真就再也沒機會表白了。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高中三年時間，其中有兩年全費在了暗戀你這件事上，一件自己也明知注定沒有結果的事，卻還是總掙扎著不愿放手。想想自己以后，可能再沒機會，沒時間，沒精力這么上心去喜歡一個人，一想到這就更不愿留有遺憾了，所以......

雖然這樣做有些自私，但我還是想說，

我喜歡你。”

他看到這句遲來的告白，早已泣不成聲。像是感覺到了命運的戲弄，可悲的不是求不得，而是彼此都在怯懦之中擦肩而過。

最終還是未能躲過無疾而終的宿命。

殘陽遠置，寂靜如血。

最后的放課鈴聲響起時，他終于走出校門，親手送葬了這三年來的顛沛流離。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他忽然想要回頭，他也的確這樣做了。

他仿佛看見自己用無數個日日夜夜的思念，拼湊起來青春，孓然只剩一片薄影，深情也不過似一場醉釅的夕陽，在蒼茫的大夢中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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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有一個伏筆沒有寫出來，前桌少年其實看到了那張主人公偷偷畫下自己的借記卡，知道他也是喜歡自己的，在七夕那封信之后，合影日那次失控之前，否則那日再沖動也不敢做那么過界的事。

但這件事已經沒機會再坦白了。

其實是帶入了已有人物當同人寫的，但觀者筆者彼此尊重，就不透露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