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讀過一個童話故事,叫做海的女兒。小美人魚失去了清澈的歌喉,忍受著足尖的疼痛,卻換不來王子的承諾。當小美人魚拿著姐姐們用長發換來的尖刀時,卻仍然無法對夢中還呼喚著鄰國公主名字的王子下手。
她在海面上變成泡沫升起、消失的時候,人們贊美一串串泡沫折射的耀眼光芒,贊美純潔真摯的感情,贊美無私無畏的犧牲。為了真理和愛,這一首熾烈動人的挽歌,讓小小的我們,心中涌入許多閃閃發光的期許。這樣一種情愫,預設的許多情境,就像是蜂蜜包裹的黑巧克力糖。
好像我們在海里游啊游啊,就能看見那個辨識度極高的陌生人了。
但這個故事好像沒有告訴我們,怎么樣在無法言明的情況下,讓別人、甚至你在乎的人理解你。如果王子愛上了小美人魚,她會得到永生的靈魂。而王子的愛,卻只是建立在他誤認為鄰國公主是那個從海水中拽他上岸的神仙姐姐。
是以身相許的愛情本來就是理算當然,而且從不落俗套,還是我沒辦法理解這種武俠式的純粹愛情?是在人群中看見你英俊的臉后我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并且愿意用我的一切去守護我的無法忘懷,本來就是順其自然且劇情不斷的事,還是我太中規中矩,因為臉盲辨識不了陌生人,也理解不了莫名其妙的緣分?是為了真理和愛不顧原則的犧牲太值得被歌頌,還是生活太乏味,素材要枯竭,而我本來就是一個不嗔喜怒的庸人?
當我和世界不一樣的時候,我在想,是我錯了還是世界錯了。世界不可能錯的,那一定是我錯了。成年人根據自己的周遭寫出的童話故事,把小朋友放進一個善良的圍墻里面。這個圍墻里都是彩色的泡泡,只有彩虹,從不下暴雨。但是這圍墻卻是以成年人的價值觀奠基的。難道我們從小就活著一種設計里?這樣想來很偏激,但難道不是嗎?
難道你要教會一個小孩,在你沒辦法為自己抗辯的時候,你要學會自我犧牲而不是自我保護嗎?難道你要教會一個小孩,施人以善必求回報,救命之恩必以身相許嗎?難道你要教會一個小孩,對爭取不到的事情,千萬不要妥協,卻對自己不斷妥協嗎?
你也許會說,小美人魚選擇犧牲自己,因為她不愿意傷害她愛的人。那么是什么讓她陷入這種兩難的選擇中?海巫婆說她必須得到王子的愛,否則會變成泡沫。那海巫婆是誰?小美人魚的老爸又是誰?明明很多劇情中都會有絕處逢生的bug,這里為什么不用?
為什么要把劇情限制在一個框架里,為什么要把你的思維放在一點點的腦容量里,就不會自己加點戲找點補,就不能拿著刀架在海巫婆脖子上發展一下劇情,啟發一下小朋友的思維能力?犧牲是值得去歌頌的,但是告訴未來如何漂亮的犧牲,不如告訴他們如何動腦用智慧去化解非必要的犧牲。標準答案這個詞,真的只適合算術題。
如果我曾經堅信的東西變了,那其實不是那個東西變了,而是我變了。那東西還在那里,會有下一個人撿起它,扔掉它,再換下一個。這個故事對王子的刻畫如此真實,對小美人魚的刻畫卻如此虛偽,真的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直男癌味道。這個故事現在看來,總結起來就是一個讓人嗤之以鼻的智障王子和瑪麗蘇美人魚的狗血片。但如果拍出來,可能還是動人的,因為主題總是包含愛與犧牲的。童話總是善良的,不善良的是我,清醒的也是我,清醒的再也不敢讀童話了。
海的女兒并不是海的女兒,因為泡沫往上飄的時候是消散在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