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猶在
第七章 無常恨(上)
慕容憂抽出腰間軟劍,出手迅捷,舞出一片凌厲劍光,以寡敵眾,力斗丐幫幫眾。崔澈護在慕容憂身邊,腳步靈動,短笛綿密,配合慕容憂的攻勢,守住兩人的要害。兩人配合默契,攻守有度,加之慕容卿和慕容老太太互為犄角,丐幫圍攻之人雖多,一時之間也奈何不得四人。
副幫主見此情形,立刻改變策略,一半幫眾先行撤下,剩下的人,由他率領(lǐng),結(jié)成打狗陣,將慕容憂四人團團圍住。在打狗陣的壓迫下,四人頓覺壓力倍增,仿佛四面八方都是丐幫的人,不知道該向哪里攻擊才是對的。
“崔澈,今日之事,勢必難以善了,你若想要救那慕容憂,就到一里外的樹林。”
崔澈激斗正酣,突然聽到一個聲音,在耳中響起。他知道,這是有人用傳音入密的功夫,向他說話,可他卻想不出,是何人會如此做。
“不用懷疑,你若不趕緊,慕容憂死定了。”
崔澈心中這話不假,打狗陣下,若是有人掩護與他,他還可以仗著天羅步法脫困,但慕容憂三人絕難逃脫。他絕不肯棄了慕容憂獨自逃生,更何況還有一撥丐幫幫眾在外觀戰(zhàn),車輪戰(zhàn)下,他們遲早會精疲力竭。與其這樣,他還不如聽那人的話,去樹林看個究竟。“小憂,你助我出困,我去去就回。”崔澈急促地在慕容憂耳邊低語,“你要撐著,撐到我回來。”慕容憂心神領(lǐng)會,軟劍一振,出招越來越迅捷。她不求傷敵,只求逼退敵人,崔澈趁勢施出天羅步伐,配以天羅劍法,左突右閃,沖出打狗陣。
陣外觀戰(zhàn)的丐幫幫眾立即圍住崔澈,想要再結(jié)打狗陣,不讓他脫逃。崔澈短笛迅速出招,左手驚風(fēng)指也隨著出招,不等丐幫幫眾結(jié)成陣勢,就像流矢一般沖了出去。
崔澈一走,慕容憂三人在陣中就如風(fēng)雨中的小船,搖搖晃晃,隨時都可能滅頂。她一咬牙,勉力使出劍招,但卻因久戰(zhàn)真氣不濟,軟劍差點被震脫手。又再撐了一會兒,慕容憂已是香汗淋漓,渾身濕透,幾乎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她暗想,過得片刻,崔澈還不回來,她只怕會血濺五步,死在丐幫手里。
此時,她心中反而一片澄明,無懼無憂。只是,她心底還縈繞著一絲牽掛,不知無痕怎樣了,丐幫的人,會不會為難他。他毒殺丐幫幫主的事,只有她一人知曉,如今事情已經(jīng)被她攬下,丐幫當(dāng)不會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
“真兇在此!大家住手!”崔澈一聲喝喊,令打斗雙方驟然停止。
慕容憂略一喘息,望向聲音傳來方向,只見崔澈押著無痕,緩緩走來。她驚怒非常,大聲叱道:“崔澈,你干什么!你放開無痕!什么真兇假兇,我說過了,那解藥是我掉包。”崔澈雙眸湛然,閃爍不定,啞聲道:“小憂,你為何如此袒護他?”
無痕面顯焦灼,雙目一瞬不瞬,望定慕容憂,等著她的回答。慕容憂深吸一口氣,道:“小澈,你既知我意,就依我這一次,放了他。他是不相干的人。”
副幫主插口道:“不能放人!崔公子,你把話說清楚,誰是真兇!”
崔澈不看慕容憂,盯著無痕,道:“真兇是他,副幫主若是不信,可以問他。”副幫主喝問無痕:“是你把解藥掉包?”無痕仍是望著慕容憂,肅聲道:“是我。我趁小憂姑娘不備,毒藥換了……”
“無痕,你胡說什么!”慕容憂打斷無痕的話,“那就是我做的。”無痕凄然而笑,眸中閃過一抹晶亮的水光:“姑娘,無痕怎能害死恩人。”慕容憂恨恨看著崔澈,道:“我不管你如何得知此事,崔澈,我告訴你,如果今天無痕因你而死,我恨你一輩子。”
崔澈默然,一言不發(fā)。“動手,崔澈!”無痕厲聲道,“我不想死在丐幫手上!”崔澈聞言,高舉右手,一掌拍向無痕的天靈蓋。
慕容憂心膽俱裂,立時撲過去,想要攔阻。奈何她大戰(zhàn)之后,氣力衰竭,還未撲到,崔澈的掌力已經(jīng)拍碎了無痕天靈。
“崔澈,我絕不原諒你!”慕容憂決絕言道,“生生世世,我都不原諒你!”
崔澈閉目,狂笑不止。笑聲未絕,他的眼角,悄然沁出兩滴淚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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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皎潔,笙竹悅耳,天下第一莊賓客盈門,個個喜笑顏開,恭喜的話不絕于耳。這一夜,是慕容憂和崔澈成親之日。因無痕的死,慕容憂恨透了崔澈,她提出要取消婚事,卻遭到慕容家和崔家強烈反對。崔陽親自上門,憤然質(zhì)問,慕容老太太以性命相脅,才迫使慕容憂答應(yīng)婚事如期舉行。
慕容憂身著鳳冠霞帔,頭罩流蘇紅蓋頭,靜靜地坐著。不知是錯覺,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隔了這么遠,她依然可以聽到前廳觥籌交錯的聲音。他們自去歡喜,沒有人知道她心底的痛。無痕之死,她痛苦、傷心,但令她絕望的,是崔澈親手殺了無痕。直到現(xiàn)在,她還是不敢相信,是崔澈,那個從小到大一直知她心意,溫柔待她的崔澈,不顧她的請求,殺了無痕。
今夜,待崔澈走進房間,她便會以死相拼,不是他死,就是她亡。
忽地,房門一聲暗響,一個丫鬟急沖沖進來,叫道:“不得了了,少奶奶,前廳亂了套,來了一群人,少爺一見他們,竟跪在其中一個人面前,恭敬地磕頭叫師父。”慕容憂清楚,崔澈的武藝是父親崔陽所授,并無其他師父,他如此舉動,當(dāng)真古怪。
“少奶奶,你快去看看吧。”丫鬟見慕容憂一動不動,又再道,“那個人命令少爺殺了老爺,少爺真的就跟老爺打起來了。”慕容憂心下奇怪,扯下蓋頭,摘掉鳳冠,疾步趕往前廳。
前廳中,崔澈與崔陽激戰(zhàn)正酣,廳中劍光閃爍,森然迫人,許多武功較弱的人,紛紛退出前廳,在外觀戰(zhàn)。慕容憂暗自納悶,崔家父子這般相斗,一旁的各門派,竟無一人出面阻止,都好像看戲似的。而她拜堂時,還在廳中的崔陶夫婦,此時卻不見蹤影。
“殺了他。”崔澈叫師父的那人冷冷下令,“只有殺了他,你這些年受的苦,才會消散。”慕容憂循聲看去,只見一個面目陰冷的中年男人,嘴角正綻開一絲殘酷的笑。他的身后,立著三人,一人是那救過她命的莫聽風(fēng),一人是個妙齡女子,容貌端正,自有一股清妍典麗的氣質(zhì),最后一人,是個稚氣未脫的女童,眉眼彎彎,甚是可愛。
莫聽風(fēng)看了看崔澈,向那中年男人道:“師父,請您讓師弟住手吧。生為人子,弒殺親生父親,實在罪大惡極。”中年男人笑笑,道:“崔陽一定要死。有他天下第一莊的名頭,我即將成立的天下第一樓,又算什么?”
妙齡女子道:“師父,不如讓七哥去吧。”中年男子呵斥道:“阿若,什么時候輪到你教訓(xùn)為師了?我一定要他殺了自己的父親,因為我們都知道,那家伙根本就不配當(dāng)一個父親。”
慕容憂細看一會兒崔澈的武功路數(shù),越看越不對,她相信正與他過招的崔陽,此時也知道,他使的并不是崔家的武功。
“你不是……”崔陽面現(xiàn)驚怒神情,禁不住開口說話。他這一開口,出招便因真氣外泄而微微一滯,崔澈瞅準機會,痛下殺手,將手中的短笛插進崔陽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