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時光飛逝，歲月如歌。
當程老師又回到他熟悉的校園，聽到孩子們的打鬧，嬉戲聲時，潸然淚下。
3年前，躊躇滿志的他在教育崗位上已經工作了近15年，那一年，他39歲。
他連年獲得先進教師的稱號，家里的獎狀已經掛滿了一堵墻。
轉眼就是不惑之年了，他渴望改變，總想做點什么，除了教書，他更期望看到外面五彩繽紛世界的模樣，希望看到更真實的人生。
“木蘭，我不想在學校教書了，”
妻子木蘭正在收拾家，女兒的鋼琴老師就要來了。
聽到丈夫突然說了這么一句，很是詫異。
“你大學畢業就到學校教書了，沒有做過別的，你現在改行，還行嗎？”
"前幾天，我看到興泰進出口公司招人，要求有英文基礎，年齡不限，雖然我只是一個英語老師，但我的學習能力很強，我還不老，我想在我的人生履歷上有一些亮點。”
“想法不錯，但你有沒有考慮過風險系數，做經營工作和教學是完全不同的兩個領域，掌握業務知識是一回事，應對商場上形形色色的風險和陷阱可是完全另一回事啊！”
架不住丈夫一再堅持，木蘭勉強同意了丈夫的做法。
02
幾番筆試和面試之后，程老師順利入職了。
那幾年，國家外經貿委剛剛下放了進出口經營權，很多生產企業得以直接進入國際市場，開疆辟土，大展拳腳。
看到公司里面的年輕人一個個廣交會，北京，天津貿易展會，拿回一個個訂單，他很渴望能為公司創造奇跡。
一天，和做內貿的業務員小周聊天的過程中得知，公司前一段有一批苯酚滯留在河南，主要是客戶那邊突然有變，合同被迫終止。
程老師急切地找到劉總經理，主動請纓要處理這批滯留貨物。
‘’程老師，你剛到這里時間不長，主要是熟悉產品和業務操作流程，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也不必操之過急，慢慢來吧！”
新年過后，程老師按耐不住，再次主動提出去解決這個問題，考慮到這批貨物已經滯留在河南將近半年了，總經理批準了程老師的請求，并派副經理李深協助他的工作。
03
3月，河南開封。
雖是冬末春初，這片中原大地早已柳絮飄飛，春意盎然了。
華中地區工礦商品交易洽談會現場，人頭攢動，客商云集。
第一次參加這么大型的商品交易會，程老師興奮不已。
興泰進出口公司是依托企業基礎化工品立足市場的，幾個拳頭產品，如烏洛托品，蒽醌，磷酸三鈉，PVC 等都遠銷日本，歐洲，美國等地區，市場反應良好。
特別是苯酚，產品質量在全國同行業中位居前三。
展臺前，程老師在與客戶溝通的同時，多次提到有一批苯酚待處理事宜，希望能盡快找到一個潛在客戶，有不少人對產品感興趣，但都是由于價格問題沒有談攏，只能作罷。
第二天一大早，副經理李深接到電話，被緊急調往天津新港碼頭處貨物集港問題，展臺就剩下程老師一個人了。
第三天下午，一個操本地口音的男子來到展臺，在詢問了幾個產品的質量指標和價格以后，問到了苯酚，
“我這里是現貨，您若是有誠意，價格可以再商量。”
程老師急切地說，
"7500, 您看如何？"
"我倉庫里還有20多噸貨，也不是急著要，這樣吧，我出價7400。”
"7500已經是成本價了，我們都沒有收運費!“
“7450，這是最后的價格！”
正當程老師和對方談得熱火朝天的時候，突然，一個西裝革履，手提公文包的客商沖了過來：
“請問，是你這里有現貨苯酚嗎？”來人張口就問，
"是啊！“
“太好了，可找到你們了，我的朋友説你們這里有現貨，我就急著趕過來了，你有多少，我全要了！”
來人豪爽地說。
“你這位朋友，做生意總有個先來后到吧？我正和他談這筆生意呢，你是來攪局的嗎？”
剛才的那位客商急了，與對方爭執起來。
“這位朋友，不好意思，我們的生產線馬上就斷貨了，我無論如何都得拿到貨，就讓給我吧？”
“不行，我先來的，就是我的，這樣吧，就按你說的價格 7500，成交！”
“我出7600！”
對方臉色瞬時變了，
“7700！“
“7800元！”
來客斬釘截鐵地說，那個客商臉色由青變白，只好悻悻地離開了。
程老師按耐住內心的狂喜，與對方簽訂了《工礦產品買賣合同》并約定了交貨時間。
“木蘭，我簽到合同了！”
程老師迫不及待地接通了妻子的電話，聲音都有些顫抖，
“是嗎，太好了，真為你高興！”
“我過兩天交貨完畢就回去了啊！”
“把工作做完再回來吧，我和孩子等著你！”
妻子溫柔的話語讓程老師百感交集，他如釋重負。
遠處，在交易大廳一個陰暗的角落，剛才在展臺上爭執不休的兩個人在竊竊私語。
04
夜晚，程老師興奮得難以入眠，他夢見自己被提拔為部門經理，訂單如雪片般飛來......
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窗外，烏云密布，遠處傳來幾聲悶雷，接著，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地砸下來。
今天是合同簽署的第三天，是交貨時間。
程老師吃了幾口飯，抓起自己的衣服，匆匆趕往發貨地。
雨越下越大，程老師冒著雨，和對方清點，核對著貨物數量。
最后還剩下6噸貨時，對方提出，剩余貨物一周以后再提，并將全額貨款以銀行支票的形式交付給程老師。
他耐心地等待著。
05
七天以后，對方并未如約提貨。
正當程老師感到有些納悶的時候，公司那邊傳來消息，公司被法院起訴了。
就像遭了一悶棍，程老師驚呆了。
原來，今天一大早，劉總經理就接到了一張法院傳票:
XX公司狀告興泰進出口公司在買方全額支付貨款的情況下，未按合同要求足額交貨，屬商業欺詐。
法庭已經受理此案，將于一周之后在河南開封開庭。
劉經理迅速派公司出納去銀行核對銀行支票，結果是:
空頭支票。
劉經理突然聯想到最近新聞報道中河南一些公司利用各種手段欺詐客商的案件，突然恍然大悟:
原來，這家公司首先拋出誘餌，以比市場家高的價格與賣方簽訂合同，然后以緊急要貨為名要求賣方立刻交貨。買方在提貨過程中故意不全部提走貨物，謊稱隔幾日再來提貨，并將空頭支票交給賣方以麻痹賣方，在賣方等待交貨的過程中，以低價賣出貨物，然后一紙訴狀，將賣方不按合同要求交付貨物為名，將其告上法庭。
叮鈴鈴……
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劉總經理的思緒。
接起電話，程老師幾乎帶著哭腔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
“程老師，事以至此，不必慌張，我即刻著手解決問題。你把相關證據都保留好，以備開庭使用，”
劉總頓了頓，
"你在外面好些天了，先回來吧，咱們共商對策。”
06
夜已經很深了，當程老師拖著疲憊的身軀終于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盡，人也快耗干了。
他靠在大門邊，幾次舉手敲門，又放下，兩行熱淚，控制不住地流淌出來。
幾天之內，他仿佛在云層間穿梭，最后重重地跌落在地下，后悔，自責還有恐懼死死地纏繞著他，他就要崩潰了。
忽然門開了，妻子出現在他的眼前，沒有責怪，沒有訓斥，沒有眼淚，木蘭只是無聲地攙扶著他進了房門，一碗熱騰騰的雞蛋湯端在他面前，
“回來就好，天塌下來還有我和你一起頂著，我們總有解決辦法。”
眼角的淚，再次從程老師蠟黃的臉上流下來。
07
第二天，劉總經理的辦公室。
公司的法律顧問夢思成正在和劉總共商對策: 興泰公司準備以涉嫌合同欺詐罪反訴對方。
然兒，從收集證據，到立案偵查，再到反復調查審理，時間一拖再拖，同時，受地方保護主義的庇蔭，這場官司變成了長長的消耗戰。
而騙子公司一邊派人去法庭應對開庭事宜，一邊將公司關閉，然后另起爐灶，再開一家公司，故伎重演，繼續行騙。
等到案子最終裁決，興泰公司勝訴，已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對方公司早已人去樓空，勝訴也只是一紙空文。
08
案子勝訴的當晚，華燈初上，萬家燈火。
程老師站在樓下，望著家里溫暖的燈光，呆呆地出神，女兒彈奏的鋼琴聲飄然而至，他仿佛在空氣中嗅到了家的味道，那種讓他安心，讓他歸于寧靜的味道……
萬劫歸來，覺悟已遲。
一個月后，程老師提出辭職。
程老師知道，他這一生，只屬于學校，屬于孩子們，只有孩子們天真無邪的微笑能再次溫暖他凍僵的心，也只有那三尺講臺，是他余生將為之奮斗的戰場。
他回家了。
? ? ? ? ? ? 【無戒21天寫作訓練營第十五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