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那一場旅行之后,素妍時不時地就覺得身上多有不爽,總會有點頭暈頭疼,關節酸軟,發熱難受等等的小毛病。明明是個愉快的旅程,卻不知何故,回來后心里一直患得患失悶悶不樂。朋友笑話她:你這是魔怔了,旅游綜合征呢吧。
大概,也是這樣的原因了吧。 其實素妍隱約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何而魔怔,卻選擇性地逃避,順著朋友的話安慰自己:“就是旅游沒緩過來了。”
不多時,素妍收到了一份快件——異常沉甸甸的一份快件——她一個女孩子,壓根搬不動的快件。
“收集這些奇形怪狀的雞蛋,就是我最大的樂趣。可是雞蛋放久了會壞,只能每個都給拍照留檔啦。”許多時日以前,素妍曾傻不拉幾地跟人說過這樣一句話。那一箱快件里面,有她熟悉的所有搜羅到的“雞蛋”——它們并非真正的雞蛋,都是模擬著那些照片里的形態擬造成的石頭蛋。她一顆顆拿出來端詳, 嘴邊本來微微帶著點上揚的笑容,漸漸地卻有淚滴“吧嗒吧嗒”地打在石頭蛋上。
被問及,素妍只是笑:“那是一份遲到的旅行禮物,當地特產,絕無二家。”是啊,是遲到的禮物啊,是前男友的家鄉造出來的呀,算特產吧,都是用她的收藏做出來的肯定沒有第二件重樣的呀。她可一句大話都沒說呢。只不過,嚴格意義上算是分手禮物吧。
事實上,素妍小妹妹的這段故事,只能算是她生命里的一個插曲篇章,能肆意妄為的年紀里,多多少少都會有些不想抹掉的痕跡。普通的小情侶故事,卿卿我我卻總是不夠愛,分開舍不得又要給對方造點回憶,不過爾爾。只是彼時的素妍小妹妹尚且未明白,終日里昏昏沉沉,頹唐之氣縈繞周身不曾褪去。
素妍不是個愿意在人前揭自己短的人,并未跟旁人提及此事。不懂緣由,但知道她這般頹喪模樣的卻是大有人在。一堆朋友結了伴辦了個趴,約了素妍一起。也就是看看電影吃點零食聊些八卦,一個不起眼的紙盒子里頭裝有的蛋糕卻引起了素妍的注意。是喜歡它的味道,還是模樣,大伙無從得知,只是把店鋪的地址給了素妍,隱隱希冀這份甜點能喚醒她從前的熱情。
那是素妍第一次來到吉祥道。小店頗有點破敗的味道,非要用好的形容,大抵只能說它很有年月感吧。
進店之時店面并未見人,只有一道人影在透明玻璃的廚房里面忙碌著。素妍走到玻璃前頭,那邊的人忽的抬起頭來,沖著素妍露了一個溫和的笑容,卻并不外出招呼,兀自繼續手里的工作。
素妍眼尖地看見師傅手邊的一板雞蛋里,有一枚長得像外星人腦袋一般的小蛋。她徑直走到廚房門口,探頭去問:“請問我能進來嗎?”師傅恍若未聽見似的,沒有給出任何回應。素妍怔怔地走了進去,伸手拿起那一顆雞蛋,靜靜地盯著出神。
“小姐,把我的雞蛋看得短斤少兩的話,要賠償的喔。”一道清麗嗓音打斷了素妍的發呆,她抬起頭,望進眼前女子的眼眸,淡淡開口:“我有一枚石頭蛋,跟這個長得一模一樣。”
師傅聞言,卻是笑了出聲:“枉你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這顆便是你的石頭蛋,居然認不得。”說罷奪過素妍手里的雞蛋,在碗沿敲了一下,雞蛋液便滑落碗中,蛋白清亮,蛋黃渾圓。素妍驚訝地瞪大了眼睛,臉上寫滿了不信。“怎么?你不信?你的石頭蛋肯定不止這一枚吧。你若不信,就去把你的石頭蛋盡數拿到我這來,看我是不是都能打開。”
素妍自然不信,她翻出那一箱石頭蛋,無論如何都是敲不開的。只是那枚長得像外星人的,確確實實找不著了。想辦法把那一箱子都搬來了吉祥道的小店,不服氣地挑釁:“把我的外星人還回來!”那師傅只瞥了眼桌上放著的那只箱子,用力一撥,箱子應聲倒地,石頭碰撞滾落的聲音不絕于耳。素妍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又看看地上的狼藉——那些石頭,或者說,那些雞蛋,碎在當場,整個腳下都是雞蛋液。
“你的那些像外星人,像棒槌,頭上有疙瘩,渾身有緊繃紋路的亂七八糟形狀的雞蛋,我這都見過,不是什么稀奇的東西。你自以為是的堅不可摧的石頭蛋,其實就是這般易碎。你該慶幸的是,它們雖然碎了卻真的有雞蛋的心。你有什么?不要再來叨擾我,門后有拖把,你把這個爛攤子收拾好了再離去!” 師傅厲聲喝完,轉身走進廚房,不再看素妍一眼。
而素妍,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好久好久。
再去吉祥道的時候,素妍看見小店門口貼著一份招聘啟事:招一名類似于打雜的幫手,薪酬面議。素妍不禁失笑,居然有人把招聘啟事寫成這個樣子。她伸手把啟事撕了下來,推門走進去:“老板,我今天來報到了。工資是多少?”
手里提著蛋糕走出門去,幾步開外的地方,素妍忍不住止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這依舊年月感豐足的小店,嘴里默默念了店名:“魔法廚房。”頓了頓,又不免笑了出聲,一邊走一邊想著,真是個惡俗的店名。
“不過,從今天開始,我也是這里的一員了。”素妍手里的那袋蛋糕,是最普通不過的小蛋糕。沒有任何的裝飾,沒有一丁點的點綴。師傅說,不管雞蛋的形狀如何,它能做成蛋糕,就是它最大的價值。所以,不需要裝飾。
“老板,早!”
“妍妍你遲到了!還有不許叫我老板!叫我與君姐!”
“好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