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短篇# ?#古風#
那日大婚,十里紅妝,他娶了她,她成了太子妃。
成婚那夜,他便告訴她 『汝是吾的太子妃,吾自當是要待你好,卻別指望著吾對汝動情』。
太子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成日流連于鶯鶯燕燕中,側室和小妾更是數不勝數。
她對他是那般的好,他卻沒有看過她一眼。
有一次,青樓的名妓紅芙到府上尋他,她正好從書房中出來,在湖邊漫步。紅芙以為她是太子的新寵,一怒之下,便沖上前,推了她一把。她正巧是落紅期,小腹隱隱作痛,更是沒力氣抵抗,便摔如了水中。
在水中,她仿佛看見了他幼時的模樣,伸出小手,拉起被長姊推落水的她——
『日后,吾定當娶你,不讓你受半點苦!』
如今,怕是忘了這承諾吧……
那一年,是他的手心讓她感受到溫暖的力量。
那一年,是他在黑暗中給予她陽光,讓她不再害怕。
那樣的美好,卻始終敵不過歲月,敵不過時光……
曾經以為那么美麗的相遇便是永遠……
假如上天可以眷顧,或許當初不該相遇,那么,現在就沒有如此痛徹心扉的感覺了罷……
她合上雙目 『愿來世有緣再見……』
醒來時,已然在寢宮了。不久后,便有太監來宣 『太子到!』
她翻過身去,背對著門,緊閉雙目,不愿去看他。她深知,這是個劫數,自己不能再陷進去。
他破門而入,拎起她,捏著她的下巴,冷冷道 『別以為使這種小伎倆來陷害紅芙便能得吾心,汝心中有些什么骯臟的念想吾清楚的很!汝即便尋死,吾也不會在意。但,汝若敢動她一絲一毫,吾便要汝償命!』
『呵……吾在汝心中終是不如妓了……』
他并未聽,便摔門而出。
因是落紅期落水,她身子自此便弱了不少。但她仍是一如既往地在他上朝前為他備好行裝,在他野獵受傷時叫廚房煲豬骨湯,在炎炎夏日備好他愛喝的綠豆沙,在他外出歸來時叫下人用姜水幫他洗頭……
他卻從不知道這是她做的。
先皇駕崩,新帝登基,百姓都說這太子不務正業,不能治國,連妃子都在后宮中竊竊私語。但她知道,他是真的有才干,有本事。
封后大典那天,他讓太監領著她去鳳翎宮,便起駕去臨幸了別的妃子。
宮中便常常有人說起這事,瞧不起她。恃寵而驕的妃子也常常捉弄她,換些剩飯剩菜給她,在酒里加春藥讓她生不如死。
這些,他都知道,卻沒有責罰過任何一個捉弄她的妃子。
宮宴那天,他喝醉了,便跌跌撞撞地在御花園中轉悠,正巧碰見她。他解開她的衣帶,除了自己的褲子,便入了她的身。許是那日上朝時有官員彈劾他不務正業,他便尋她發泄。他像那年她落水一樣,捏著她的下巴,苦笑 『汝是不是也瞧不起朕?』
她下身傳來陣陣酸痛,許是太久沒近男色,竟說不出話來了。
他低頭問她,舌頭在她口中宛若小蛇一般靈巧。她笨拙地回應著他,卻不討歡心。他皺眉,牙齒稍稍用力,她的舌便被咬破了,口中彌漫著血腥味。他松口,她吃疼,便輕輕吟了一聲,挑起他的趣兒,抽搐得更快了。
他笑著,抱著她,嘴里卻喊著別的女人的名字。
他此刻的索要,沒有半點技巧,根本就是為了宣泄,只管粗暴的橫沖直撞,像是要將她整個人都撞碎一樣。她渾身都像是被撕裂了一般,連掙扎都不剩下一絲絲的力氣。
她像個無助的被折磨的孩子,閉上眼,小臉蒼白,死死咬著下唇,不讓自己發出一點失控的聲音來。
她落淚,想推開他,卻怎么也掙扎不過來。
他解決完了,提起褲子就走。
她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默默拾起衣裳,披上。
淚不絕……
明明知道他不會對自己動情,自己卻仍是陷入了這劫數中,無法自拔。
來世定不會了罷……
不會了罷……
又是一夜無眠。
秋獵那日,將門之女狄妃的馬絆倒了她的馬,她從馬上摔了下來,留了一地的血。
太醫說,她腹中的胎兒已有兩個月了,就這么沒了……
她不恨他,這不是他的錯。也沒資格恨狄妃,畢竟,是得寵的妃子。他所愛的,她都要盡心盡力維護起來。
他看一眼癱在臥上的她,冷冷道 『孩子沒了不得緊,還有機會』。
機會?
她心里覺得可笑,他什么時候給過她機會?
從一開始的爭寵,到如今為他生兒育女,她都沒有資格,她知道的。
不管心里是撕裂般的疼,她還是微微一笑,道 『臣妾沒有在意』。
日后,便常常在御花園中碰見他與狄妃賽馬,比箭。
大概,他喜歡的就是狄妃那樣豪邁的女子罷……而自己有的,只是如江南女子一般的柔情。
敵國入侵了,他御駕親征,她身為一國之母,自是要隨軍而去的。
那日夜里,他要偷襲,她自告奮勇地去當了誘餌。
他沖入敵營時,看見了衣不蔽體的她,下身流著血,腹上也有一個被刀捅的傷口。
她倒在他懷里,勾唇 『臣妾終是看見陛下奪了這天下,臣妾當年就知道,陛下必有一番大作為!』
他冷著臉,不答。
她抬起手,輕撫他的臉 『陛下奪了這天下,高興罷……為何不笑?陛下笑起來是極為好看的,恐怕陛下自個兒都不知道罷……』
他的淚落下了,懷里抱的,仿佛是那年落水的小姑娘,俏臉泛紅,發尖滴著水,還喘著氣。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了,看不清他的臉了。
他的淚滴落在她的臉上。她多想抬手為他擦去,卻使不出力氣了。
她知道現在的自己是骯臟的,她知道自己已經配不上他了,卻不掙扎。
有什么辦法?貪戀唄……
貪戀他給的溫暖……
『太醫很快就到,你堅持住』
他的聲音開始顫抖。
她努力看清他的臉,卻怎么也不能如愿。
『陛下,以后要雨露均沾啊,添多些皇嗣才好陛下可要對皇子們耐心些。臣妾是最為喜歡小孩子了,不過,怕是沒有機會為陛下誕下皇嗣了,陛下不會責怪臣妾罷?』
『定然……是不會的。汝別說話了,可定要堅持到太醫到』
淚滴得更為快了……
『陛下不要再板著臉了,多笑些,男兒有淚不輕彈啊。陛下,臣妾喜歡看你笑時的樣子,可真的好看極了,只是……不常看見……』
『別說了!』
他在她的眼中突然清晰了起來,一如初見時的模樣,只是高了,俊了,成熟了……
『陛下……答應……臣妾……要……時常……笑……啊……』
語畢,她便垂下了頭,不再說話。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不只是因為她是皇后而對她好。
他突然笑起來,太醫剛到,不明所以。
『不是讓吾笑么?吾笑給汝看,汝別死,汝快睜眼,看啊,吾笑了……』
笑著,他又灑了淚。
她是結發之妻,不用自稱朕了……
在你面前我驕傲了那么久,從未低頭……
以后我定然不會這樣……
他回了宮。
他因此次御駕親征而受百姓愛戴,擁護。
宮里的妃子們一個個的都有了身孕,他卻高興不起來。
他明白,自己欠她太多了……
其實他早就可以當爹了……
她那么喜歡小孩子,卻一直沒有機會自己生一個……
她死后幾天,他上朝,發現衣服和鞋襪沒有準備好,折子也沒有按地區和時間分好。受傷后再也喝不到湯多骨頭少的豬骨湯了,夏日里也喝不到冰冰涼涼的綠豆沙了,吃核桃時再也沒有人幫他把核桃夾在紅棗中間,也再沒有人給他做釀茄子了……
他回從前的太子府中轉了轉,府中的湖已因長時間沒人打理而浮滿了青藻。她仿佛常常在湖邊散步,一個人與魚兒說話。他幾次從書房中看見她的側顏,鼻尖兒高高的,下巴也是尖尖的,臉頰白里透紅,甚是可愛。那次紅芙之事他也調查清楚了,只是一直未與她說,為與她道歉。
有時在府中相遇,她也只是微微俯身行禮,便走。那時并未注意到她通紅的臉,只是急匆匆地趕路。現在想起來,自己與她的交際真是少呵……
他走入屋內,立在花廳與內屋的透雕槅門處,眼光停頓在緋紗帳里。他記得登基前夜,她就臥在那帳中,背對著自己,青絲滿肩,衣衫半褪,他本想替她攏攏被子。可是他沒有,怕擾了她安眠。他連登基前最后一眼,都只見她的背影。
轉過屏風,她從前裹身的長披風隨意搭在桁架上,桁架底下放著一雙素色繡海棠鳥雀的軟鍛鞋,鞋的后跟被踩在鞋里,仿佛是她才脫下的。沒有人來收,她也沒帶到宮里去。
想起往日不經意的微末小事,他悲緒難忍,胸口如被鈍器捅入,痛得呼吸停滯,喉口像是塞了一塊熱炭,火辣辣的燃燒著。他跌坐凳上,拼命忍住哀戚,待心緒漸漸平靜了,起了身,卻一眼望見案上筆墨: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最后一句她沒寫完,銅板大的頓筆落在一個“素”字上。
是他最愛的詩。
他呢喃:山長水闊知相見…山長水闊知相見...念了兩遍,眼淚終于不可抑制的滾落。他幾欲昏倒,站立不定,搖搖晃晃往下跌去,狠狠撞在凳手犄角上,悶聲一痛,他啾的一聲忍不住慟哭起來。此時日落昏黃,滿屋子都是她的音容笑語,薄薄的霞光透過精雕細琢的花窗落在他身上,只見他背對著夕陽,半靠著凳手,雙肩發顫,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自此,他再沒有臨幸妃子,也沒有重封后。
常有宮人見他望著窗外發呆,不知在念想些什么……
他常常笑著吟
『昨夜西風凋碧樹
? ?獨上高樓
? ?望盡天涯路
? ?欲寄彩箋兼尺素
? ?山長水闊知何處』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