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問:“思念到極致是什么感覺?”
網上有一條這樣的答復: 睡前發了一句“晚安”給他,一晚上醒了七次看手機消息。 就是那種可怕的朦朦朧朧的意識,夢里都夢到他好像回了消息,然后意識帶我從夢里掙扎出來立刻去翻看手機。 你瞧,大概是思念深入骨髓,竟連夢境也不放過了。
半夜我突然醒來,再無睡意。坐起來,開了機,看到我和他的聊天記錄停在凌晨我發的一句“晚安”那里。
我嘲笑自己,這么沒出息,不過是沒有同樣回你一句“晚安”罷了,何必無緣無故給自己找不快?好好休息,天亮了還要出去給尹諾訂生日蛋糕,還要買菜回來做飯;天亮了也就可以見到他了。
我縮進被子,關了手機,重新進入夢鄉。
“姐姐,快開門。”尹諾在門外喊,這丫頭又不按門鈴,我無奈的搖搖頭,洗了正切菜的手去給她開門。
“你這是拿了些什么?”我一開門就看見她兩只手都提滿了東西。
“水果,點心還有紅酒。”她開心的提起來給我看。
“好了好了,快進來放下,看著都重。”我拿過她手里的幾個手提袋。
“姐姐,你朋友來了嗎?”她脫了大衣問我。
“還沒有,應該一會兒就到了吧。”我看了看墻上的表,剛好十點。“尹諾,這第一個學期就要過了,有沒有遇見喜歡的男孩子啊?”我笑。
“哎呀,姐姐,你怎么問這個?”她突然臉紅了。
“怎么?我妹妹這么漂亮,還能沒有人喜歡?”我繼續逗她。
“追我的人倒是有,不過我都不喜歡他們,小孩子氣的。”她說。
“呦,還說人家呢,你這不才剛成年?”我笑她,“對了,爸媽跟你通電話了嗎?”
“通啦,他們還給我發紅包來著呢。”她得意的向我炫耀,“姐姐,你不表示表示嗎?”馬上又楚楚可憐的看著我。
“表示啊,當然表示,我這不是給你買了生日蛋糕,給你做了生日宴?”我才不上這鬼精靈的當。
“切。”她撇過頭不理我。
“快過來,幫忙擇菜洗菜。”我叫她。
我剛把油倒進鍋里,門鈴響了,應該是躍安來了。
我正打算讓尹諾開門,就在廚房聽見她一口一個哥哥的叫。難道不是躍安?可誰還認識我家,袁忱?不對啊,尹諾也不認識他啊。
我從廚房探出頭,這才看見是躍安提著購物袋走進來。
“需不需要幫忙?”他把外套放在沙發上就往廚房走。
“不用不用,材料都備好了,就差進鍋了,你快出去,油煙味嗆人。”我把他趕出去。
“哈,菜好了。”終于大功告成,我把菜和湯端到餐桌上。
尹諾洗了手跑過來坐下就開吃,“嗯,好香,姐姐做的飯就是好吃。”她邊吃邊說。
“你著急什么,別人還沒坐下呢。”我嗔怪。
“都是年輕人,客氣什么。”她看著躍安,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對對對,都是年輕人。”躍安對這句話很是受用。這是怕我諷刺他年齡比我們大嗎?
“諾兒,我給你買了禮物。”他把進門時提的購物袋遞給尹諾。
“送我的?”尹諾一臉驚喜。
“嗯,打開看看。”
尹諾自袋中取出,里面還包裹著一個袋子,我也好奇躍安送了什么給尹諾。
“哇,質地好柔軟啊。”尹諾從袋中提出一件橘粉色大翻領散擺大衣,她穿在身上,真的很合身,看起來整個人更溫柔甜美了。
“不知道送什么禮物,想著給你們女孩子送件衣服應該更實用,就去了商場,還是店員幫忙挑的。”
“謝謝姐夫。”尹諾將大衣小心的裝起來,坐下來就說了這句,讓我很難堪。
“尹諾,什么姐夫?你叫錯了。”我強裝鎮定的訓她。
尹諾也不說話,一直笑呵呵的看著躍安,兩個人似眉目傳情一樣,來回示意著什么,我實在好奇便開口問:“你們倆什么時候認識的?”
“姐姐,我來成都那天不是你和他一起來接我的嗎?難道你失憶了?”欣瑤一臉無辜的看著我。
“我可沒告訴你他的名字。”我才不信她的鬼話,轉頭看向躍安。
“這得問你妹妹。”他聳聳肩,表示無話可說。我假裝生氣又看向尹諾。
“呀,姐姐,別生氣。是姐夫那天走的時候,我加了他的微信……”
“不是你姐夫。”我糾正她。
“對,是躍安哥哥,后來我和同學出去玩,叫躍安哥哥當了幾次我們的司機。”尹諾吐吐舌頭。
“挺會發展自己的人脈啊。”我諷刺她。
“姐姐,你吃醋了?”
“吃什么醋,吃你的飯。”我瞪她。
吃過飯后,躍安在客廳坐著看手機,尹諾同我在廚房洗碗。
“姐姐,他好像喜歡你呢。”她撞了一下我的胳膊,看了一眼客廳的他,悄咪咪的同我說。
“別瞎說。”我心里卻一直在想,尹諾怎么知道他喜歡我?
“我覺得是,躍安哥哥載我們出去玩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問起你的事呢。”
“他可能是不知道和你聊什么,所以才聊共同認識的人。”我不敢想那么多。
“NONONO,我不覺得,他是真心問起你以前的事。”尹諾左右擺著她的食指說。
“以前的事?你不會說了我的糗事了吧?”我轉頭看著她。
“是啊,我說我姐姐很厲害的,經常打我。”尹諾一臉認真,可她的眼睛出賣了她,笑意自她眼角飛濺出來,我就知道她是逗我的。
那日過后,尹諾再也沒有來我家吃飯;躍安呢?躍安還與我同從前的關系一樣,絲毫沒有被尹諾有心的一句“姐夫”而改變;我也是,還會時有時無的和躍安互撩幾句。
但我的生活里卻多了一個人闖入,袁忱依舊在公司和我是上下級關系,私下卻追我追的緊,他的原話是這么說的:在你沒有同意我的追求前,我是不會讓公司的人議論你的是非的。
這話說給我聽的時候,我真想落淚,這樣為別人著想的男人喜歡誰不可,卻喜歡上了我。我不想傷害他,不想拖太久,我覺得應該巧妙的安排他和躍安見一面,讓他自己領悟我的意思。
袁忱每天下班都邀請我上車,表示捎我一段路程,都被我以各種理由或者直接拒絕掉,有時候實在想不出來理由了,才會勉強上車。我希望我們僅僅保持朋友的關系,就像我和蘇均那樣。
他每晚都會和我在微信上說很多話,發各種有趣的圖片,我一般都不作回復。等到了十一點的時候,他就會發一句“晚安”,作為每天的結尾。
袁忱他知不知道,他每天和我說晚安,而我卻和另一個男人說晚安和早安。
今天,尹諾要我下了班去學校接她,再送她到火車站,這個學期她總算解放了。大學生沒有太多作業,可以隨意玩整個假期,我也羨慕起她來了。
“尹白,下班了,我捎你回家。”袁忱走過來,站在我旁邊。
“不用了,袁經理,我今天有事,不回家。”我拒絕他。
“那我送你去吧,你沒有車也不方便。”他依然不死心。
“袁經理……”我正打算要說出我提前編好的理由,卻看見了躍安站在大廳門口,我趕緊走出去。
“你怎么在這?”我欣喜萬分。
“接你啊,一起再去接尹諾。”他笑,正要拉著我上車,袁忱卻在后面叫住我。
“尹白,你要回家?”他問。
“這位是?”躍安也問我。
這算是心有所求就會實現嗎?前幾天還想著安排他倆見個面,這就見面了,倒省去我動用腦細胞了。但袁忱是怎么回事?故意的吧,都跟他說了我有事,不回家,他還這么問。
“哦,我們經理,袁經理。這是我的朋友,沈躍安。”我簡單的為他倆做介紹后,就準備上車,誰知袁忱居然在后面說:“尹白,明天上班不要遲到,否則我會扣你工資的。”
我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他這是威脅我嗎?躍安開出一段距離后,我隨意朝后望了一眼,看見袁忱還站在原地。
我無奈的搖了搖頭,又轉過身問躍安:“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送尹諾?”
“是她告訴我的。”我從后視鏡看到躍安嘴角上揚,今天有什么事讓他這么開心?直到到了目的地,我倆都沒有再說話。
一下車就看到尹諾那個丫頭拖著行李箱站在校門口中央。
“你怎么坐晚上的車啊,多累。”我摟過她,同她一起上車。
“我買了臥鋪,沒事,睡一覺就到家了,多好。”這么樂觀,怪不得媽媽總是偏袒她,換作是誰和她相處下來遇了事也會向著她。
躍安放好行李箱,就開車把我們送到了車站。
我給尹諾整了整她的圍巾,跟她說:“要過年了,回去多幫媽媽做點事。”
“姐,你欺負我,你不在的這兩年,不都是我幫媽媽做事嘛。”尹諾假裝生氣,連生氣的樣子都很可愛,我笑她。
“姐夫,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可要照顧好我姐姐啊。”尹諾突然抓過躍安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我觸電一樣趕緊抽回來。
“尹諾,別瞎開玩笑。”我皺眉瞪著她。
“諾兒,你這樣稱呼我,我很受用,畢竟你姐姐可是個會做美食的大美女啊。”躍安也和尹諾一起鬧,我紅著臉別過了頭不去看他倆。
“姐姐,我進站了。”她同我搖手。
“嗯,路上小心。”她漸漸地跟著人群消失。
感覺尹諾昨天才走,就已經到了年末,躍安送我到車站,我取了一個月前好不容易搶到的票同他道別。
“真羨慕你,父母親人都在成都,不像我們這些外地人,回趟家都不容易。”我對他說。
“羨慕什么,你也可以把你父母接過來住啊。”他說。
我笑了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自己才剛剛在這里落腳,不過我真想把父母接到身邊來照顧。”
“好了,不說了,你回吧,我也要檢票了。”我說。
“嗯,來年見。”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入屠蘇。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
除夕夜,吃過年夜飯后,我和尹諾站在窗前看煙花,爸爸媽媽在客廳里看春節晚會,到處洋溢著歡聲笑語。
“姐姐,你和躍安哥哥的關系還那個樣子?”尹諾突然問。
“嗯。”我不想談這件事,隨口敷衍她。
“你喜歡他吧?”
我心里一驚,尹諾也能看出來,我的保密工作應該做的沒問題啊。
“姐姐,我覺得你需要外力幫助。”
“這種事,要順其自然。”我默認。
“順其自然是沒錯,但你們這樣誰都不主動,再等個幾年也沒有進展的。所以,我覺得需要我助你一臂之力。”尹諾向我眨眼睛。
“你怎么助我?”我焦急的問。
“這個嘛……”
“姐妹倆在聊什么?”媽媽突然站在我們身后問,嚇了我倆一大跳。
“媽,你嚇死我們了。”我挽上她的胳膊撒嬌道。
“又沒做虧心事,怕什么?”媽媽笑著刮我的鼻子。
“媽媽,姐姐有喜歡的人了。”
“尹諾!”來不及了,尹諾已經說出來了,我只好責怪的看著她,她卻朝我扮鬼臉。
“是嘛?來,給媽看看照片,這個男生長得帥不帥,配不配得上我女兒。”媽媽拉著我和尹諾坐下。
“媽,我還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眼看也瞞不住了,我只好老實交代。
媽媽喝了一口水慢條斯理的說:“你不去問問他,怎么能知道他喜不喜歡你?你們這代人吶,就是活得太明白了,所以什么都得不到。我們當年什么都糊里糊涂,該結婚結婚,該工作工作,現在什么都有了。”
“所以,尹兒,媽媽支持你,你應該去和他表明你的心意。”媽媽這些話如醍醐灌頂,我想,等過幾天我去了成都就和他表白。
“媽,我想和您二老商量個事。”我開口。
“什么事?老尹,別看電視了,你女兒要結婚了,快過來。”
“什么?我都不知道尹兒的男朋友是誰就結婚,過了我的關了嗎?”爸爸聽到媽媽這么說差點掀了茶幾,風風火火的湊過來。
我滿臉黑線,這老倆口,都多大了,還沒輕沒重的,總愛開些玩笑。
“爸媽,我想接你們到成都去住。”
“尹兒啊,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句話。爸爸媽媽去了成都人生地不熟的,又是外鄉人,怎么能適應呢?”爸爸看著我說。
“我和諾兒都在成都,您二老去了成都我們也好照顧您二老。”我說。
“尹兒,你孝順我們,我們知道,不需要這么麻煩,我們不去那邊,媽媽同你爸爸意見一致。”媽媽也開口說道。
“媽,你也可以……對,你可以等尹諾開學的時候跟著她一起來成都住幾天,也順便玩玩。”我突然找到借口,先騙他們去成都再說。
“那……”媽媽看了看爸爸才說:“行吧,說好了,我們只是去玩幾天。”
“嗯,好,尹諾,訂票的時候記得幫爸媽也訂了。”我同尹諾說。
“知道了,姐姐。”她點頭。
十二點了,春節晚會也在倒計時敲鐘了。我回到臥室,打算睡覺,尹諾卻閃了進來。
“姐姐,爸爸媽媽去了那邊去住酒店嗎?”
“我去了成都會給他們找房子。”我鉆進被子靠在床頭。
“租房子?”尹諾壓低了聲音,驚訝的張著嘴。
“這只是我的緩兵之計。”我低頭從桌子上拿過手機看了一眼。
“姐姐,這個。”她向我豎起大拇指。
“好了,都凌晨了,你快去睡覺吧。”我趕她走。
“知道了,小氣。”她噘著嘴不情愿的關上了門。
在家只呆了四五天就要去成都了,一家人送我到車站。
“尹諾,帶爸媽回家吧,這天氣太冷了。”呼呼的大風從我耳旁吹過。
“尹兒,去了好好吃飯,別餓著自己。”媽媽說。
“媽,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啦。”我笑,“對了,去成都的時候別帶太多東西,需要什么去了買。好了,我要進站了。”我回頭同他們擺手,示意他們快回家。
世界上,演繹著多少場聚散離別,不得而知。說不定,這一別,就是一輩子的分離。所以,我想讓他們都在離我不遠的地方生活。
我轉身進了車站,心里默默地想道:今年,我要大膽一點。
到了成都,就看見躍安早已等在了車站出口。細想來,我真是該知足,每次來成都,他都等在出口。
“在家過年感覺很不錯吧。”他先問我。
“嗯,一家人其樂融融。”
“新的一年有沒有什么計劃?”
計劃?當然有,大膽一點向你表白,我心里叫。“嗯,爸媽會跟尹諾一起來成都。”我說。
“不錯啊,你爸媽同意住在這里?”他點頭微笑。
“當然不同意,老一輩人肯定覺得待在老家好,不過我借口讓他們先來玩幾天,到時候再找理由讓他們留下來。”他為我開門,我坐到了副駕駛。
“嗯,需要幫忙時找我。”他邊倒車邊說。
“目前就有一個,需要你幫忙。”我側頭看著他笑。
“什么?幫忙介紹男朋友這種事可不管啊。”他也笑。
“幫我爸媽找間房子住。”
“那肯定幫啊,包在我身上,《愛情公寓》里的呂子喬說了,每一位中年婦女都可能是我未來的丈母娘,哈哈。”他握著方向盤笑。
“呦,那還真說不定哦,不過你以后得多幫助幾個中年婦女了。”我揶揄他。
第二天剛到辦公室坐下,張秘書就同我說,袁經理叫我去一趟他的辦公室。我敲門進去。
“尹白,這是新的項目,你分配下去。”
“嗯,好的。”我接過文件。
“對了,公司最近打算提拔一位副經理輔助我,我提了你的名字。”
我心里嘀咕,不會是徇私吧,可看他一臉公事公辦的樣子,也沒好意思多問,只說了句:“謝謝袁經理提拔。”
“你應該謝謝自己,好了,你出去吧。”我俯首,然后輕輕地關上了門。
才來不到一年就升職,這也太快了吧?我實在不敢相信,難道真是在北京給自己打好了基礎?
下了班,我沒有走,直到九點才伸展了幾乎一天都不動的身子,打算收拾東西回家。
“誒,小賈,還不走啊。”我站起身來,看見小賈還在對著電腦做東西。
“嗯,尹姐,我一會兒就下班。”他頭也沒來得及抬,繼續做項目。
“好,你早點下班,我先走了。”我拍拍他肩膀。
“尹白,等等我。”我正按了關電梯門的鈕,袁忱卻跑來用手擋住了快要閉合的門,我嚇得趕緊又按了開門鍵。
“袁經理,你也才下班?沒擠著手吧。”我問他。
“沒事,”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沒吃飯吧,我們一起去吃飯吧。”
“好啊,是有點餓了,正好也有話對你說。”我打算跟他坦白我的想法。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怎么不叫我去接你?”我們出了電梯在停車場找他的車。
“昨天,回家而已,不用麻煩你去接我。”我客氣的答。
“尹白,我一直沒機會問你,上次碰見那個男的是你故意安排的吧。還有你說你喜歡的人在這里也是為了委婉的拒絕我吧。”他握著方向盤緩緩開出停車場,我坐在后面,燈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默默地笑,我哪有時間去安排一場戲演給別人看呢?他竟然這樣想。
“就這里吧,菜色不錯,口味也很好。”他停了車子,問我,我點頭。
“袁忱,那天是偶然,我一直打算讓你見見他,沒想到不用我安排,你們就見了面。他就是我喜歡的人,我不想瞞著你,也不想耽誤你。”餐桌上,說出來這些話,我如釋重負,不用再感到煩擾了。
袁忱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么,過片刻才說:“尹白,喜歡一個人是說放棄就能放棄的嗎,說不喜歡就能不喜歡嗎?”他看著我,眼睛卻沒有一點光彩。
我沉默,是,他說的對,因為我也是這千千萬萬個受感情折磨的人中的一個。我們都一樣,苦苦抓著喜歡的那個人的幻影不放,祈愿有一天,他能看到自己,他能回心轉意。
“袁經理,我吃好了,有事先走一步,您慢慢吃,謝謝您今天請我吃飯。”我起身,語氣客氣而疏遠。
我推門出去,大廈林立,廣告熠熠生輝,竟被這五光十色的燈光迷了眼。一身西裝的袁忱追出來說:“尹白,我送你回去。”我點頭應允。
燈光下一張張面孔閃過,忽明忽暗,沿著微笑的臉龐,滑下一滴滴淚水。
我忽然想到張嘉佳在某篇文章里寫:這個世界上的東西,你可以嫌它色調不對,做工不好,材料不行,就是別說它貴。只要你覺得貴,說明本來就不是賣給你的。愛情也是,你付不起代價,說明本來就不是給你愛的。
時間一晃而過,我每天加班到很晚,袁忱依舊等我下班了才離開辦公室,偶爾我會坐他的車回家。我已經跟他表明私下依然是朋友,他也點頭答應。期間,躍安來過一趟,接我去看他替我新找的房子怎么樣。
當時我看過后對他說:“兩間臥室,尹諾周末也可以回來住。”
“我也是這么想的。”他回答。
我很滿意,他做事從來都這么周到。連爸媽和尹諾來成都的這天,都是他開車陪我去接的。
我把爸媽帶到新租的住處時,媽媽把我拉到一邊悄悄地問:“這就是你喜歡的那個男生?”
“媽。”我不好意思承認,媽媽卻一臉“我懂了”的表情,弄得我更沒臉抬頭了。
當下媽媽就拉過躍安的手一邊拍著說:“你平時肯定不少照顧我家尹白吧,以后要經常來阿姨家,阿姨給你做我們那的特色菜給你吃。”
他也笑著連連點頭答應。
我突然覺得哪里不對勁,提聲問:“媽,你不是說只來玩幾天嗎?”
“怎么?剛來就要趕我們走了?”她臉色馬上變了。
“媽媽,你這胳膊肘拐的也太厲害了吧,當著別人的面訓我。”我嘀咕。
“你說什么呢?”她問。
“啊,沒什么,我說這間房不錯,是躍安幫忙找的呢。”幸虧沒被她聽見,不然又是一頓數落。
“我就是知道,你那眼光哪有這么好。”
我編個什么話不好,偏說了這句話,又被她嘲諷了。
尹諾陪他們在成都逛了幾天,他們就決定不走了,我當時驚訝的下巴都掉地上了。我最近正想著用什么理由留下他們,他們倒自己要留下,又省了我不少腦細胞。
“姐姐,你的緩兵之計不錯啊,先把他們騙來成都,到時候他們了解了這里,自然就喜歡,就留下來了。”尹諾趴在我桌子上,背著坐在著客廳的爸媽悄悄地跟我說。
我笑,繼續看我的書。我可沒有想那么多,不過誤打誤撞的辦成了一件事。
“姐姐。”
“嗯?”我轉頭看向尹諾,這丫頭又有什么鬼主意了?
“最近,躍安哥哥總去我學校請我和我的同學吃飯。”她說,呵,怎么空閑時間這么多,也沒見有時間約我吃飯,和我聊天。
“弄得同學們都以為我交男朋友了呢,一直追著我問,幸虧我解釋說他是我姐夫才罷休。”
我吃驚,他不會真的是喜歡尹諾吧?
“姐姐,你怎么了?不會傷心的連話不會說了吧?”她手掌在我面前晃了晃,笑嘻嘻的看著我。
“沒有,我怎么會為這點事傷心?”我低下頭看書,掩飾自己的心虛。
“眼角都有淚溢出了,還說沒傷心?”經她這么一說,我眼淚簌簌的落下來,滴到書紙上。
“姐姐,別哭別哭。”尹諾慌了手腳,只好抱著我。“姐姐,我想他也是喜歡你的,只是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所以才來找我的。”
“真的嗎?”我抬起頭看著她。
“肯定是,姐姐,我會幫你的。”她拍拍我的背,見我不哭了,拿過紙巾幫我擦掉臉上的淚水。
要有多喜歡,我才敢對他念念不忘。
春天跟著三月一起來臨,最近總聽同事說哪哪哪兒的櫻花開了、油菜花開了、梅花也不錯,心里直癢癢,冬天就念叨著想要去看花,卻被欣瑤在電話里嘲笑了一番。
“尹姐,聽說公司最近要提你做副經理?”我正發呆,不知誰在背后打擾我,我轉了身看去,原來是長著一張娃娃臉的小賈。
“那也只是聽說,我現在還不是你的尹主管?”我同他開玩笑。
“既然上邊都放出消息了,說明這副經理的職位非你莫屬了。”
“那可不敢當,我沒那么自大。”我笑。
“跟大家宣布一件事。”突然,袁忱自辦公室出來,旁邊站著他的男秘書。“從今天起,尹白,尹主管就是你們新一任的尹副經理了,由陳炯接任尹白以前的職位。”他說完又跨步回了辦公室。
我聽見有極細微的嘆息聲和歡呼聲夾雜在一起。張秘書走過來同我說:“尹副經理,袁經理讓我幫您把東西搬到那間辦公室。”
“謝謝。”我說,手機忽然震動,我打開看。
“尹白,明天周末,我們去賞花吧,慶祝你升職加薪。”袁忱發微信給我,我抬頭往他的辦公室看去,他拿著手機向我示意。
我低頭又看見他發來:“不要多想,只是以朋友的身份,也不要拒絕。”
我回復:“好。”
白天同袁忱走了太多的路,腿疼腳酸的,不過我確實很開心,畢竟念了一整個冬天想要去看花。
我洗了澡后,正揉著自己的小腿,欣瑤發視頻邀請過來。
“尹白,我前幾天升職加薪了,我現在是副經理了。”她激動的喊。
我把手機拿遠了約摸半米才說:“是嘛,那恭喜你。”
“尹白,你這是什么表情?”她突然冷著臉質問我。
“沒什么表情啊,畢竟我也加薪升職了,所以沒什么好高興的。”我才懶得理她那副裝出來的臭臉呢。
“不是啊,這么巧?”她又換了吃驚的表情,活脫脫一個表情帝。
“沒錯,就是這么不巧。”我故意。
“哇塞,咱倆也太心有靈犀了吧。”
“不是咱倆,是咱倆的領導,要不改天介紹他們認識?”我開玩笑。
“嘁!”她不屑,“對了,你和他怎么樣了?”
“欣瑤,你怎么每次都要問問這件事啊?”我不滿意的說。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畢竟你一個人在成都……”
“我妹妹也在,我爸媽也在。”我打斷她。
“呵,你爸媽剛回了老家,再去不去成都還不一定呢?”欣瑤白眼我。我無話可說,我也覺得我爸媽好像是騙我的,說還來成都,其實也是緩兵之計,看來姜還是老的辣啊。
“誒,對了,蘇均最近怎么樣了?”我突然想起來他,隨口一問。
“他啊,現在可厲害啦,當個小主管,一招手,五六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想來也是,以蘇均那樣的人品和才能,哪個同事不會向著他。
“你不也是?你現在都是女副理了,他再能耐還不照樣得叫你欣姐嗎?你還嫉妒他?”我諷刺她。
“哎,你還別說,真有讓我憎恨的人,那個新來的總經理,剛來就和我對著干,我說東他偏要指西……”
我聽著欣瑤不滿的絮絮叨叨,心里笑。是啊,拋開別的不說,我們似都有一個好的前景,都往好的前塵奔去。
“尹白,最近蘇均還常問起你。”欣瑤突然轉移話題,我一愣。
“問我干什么?我這個不在你們圈子里的人,還有什么好問的。”我淡然一笑。
“他跟苗妮娜在一起了。”欣瑤語氣盡顯惋惜。
“那最好,苗妮娜那樣好的女孩子,他倆在一起是郎才女貌。”我說。
那樣癡心又動人的女生不多見了吧,換作我,被她這么懂事的女孩長久的追求,也會有所動容的。希望蘇均以后不要再提我了,尤其我們幾個還都認識,都心照不宣我們曾經幾個人的關系。
我想,蘇均那樣聰明的人,也應該早就想到了,根本不需我這個無關緊要的且自己感情都搞不定的人操心。
“尹白,人從了心就會慫,都這么久了,你的感情還沒有進展,你還是那個不會慫的尹白嗎?”欣瑤問我。
“或許,曾經的尹白早就變了呢。”我笑。
是,我變得不再像讀大學時那樣大膽,那樣果斷,現在的我為了感情優柔寡斷,為了感情哭哭啼啼,為了他拒絕了許多人,寧愿順其自然的和他在一起。
掛了電話,我發了一句朋友圈。以前幾乎不在朋友圈發東西的我,如今卻愛上了朋友圈,原因不過是為了讓他看見,讓他知道我每天發生了什么。
沒過幾分鐘,就顯示朋友圈有一條未讀消息。我笑,曾發過一次自己的照片,下邊全是點贊評論的;發表自己的想法的時候,評論點贊卻寥寥無幾。現在的朋友圈,只有發個自拍照才能知道聯系列表里究竟有多少人不是僵尸,有多少人會假意關心。因為好友都是在損你,普通朋友都是在夸贊。
我點開看到躍安給我點贊,馬上退出去給他發消息。
“被你點過贊的朋友圈,叫做甜甜圈。”我都佩服自己,遇見他之后,情話張口即來。
“撩了一年多了,你還這么有耐心。”馬上得到他的回復。
“你不是說過嘛,撩是因為喜歡,如果撩累了那就是不喜歡了。”我繼續說著看似是玩笑,實則是心里真實想法的真心話。
和他又說了幾句,我突然問他:“你也不小了,什么時候結婚啊?好讓我去吃喜糖。對了,我可沒有說你老哦。”
我不知道,我們是否如我所想那樣,彼此喜歡卻又怕被拒絕而不敢表明心意,所以要相互試探。
“那你這輩子是吃不到我和別人結婚的喜糖了。”他回答,我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是不結婚了嗎?
“尹白,我也喜歡你。”
他突然發過這句話,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畢竟都是我一直在說喜歡,而且看起來都是玩笑話,我怕他也是。
“哈,躍安,你也開始撩我了啊。”我打著馬虎眼,馬上轉移了別的話題。
該死,平時死皮賴臉的樣子哪去了?現在居然退縮了?你可以說“同意他做你男朋友”,第二天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找他去了,我心里的小人站出來揮著拳頭罵我。
我苦著臉只好說了些別的話題,他都沒回應我,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會他生氣了吧?是不是再也不理我了?他從來沒和我生氣過。
“尹白,你是要等到我孩子都會打醬油了才敢正式和我表白嗎?你真要等到七老八十了才和我在一起?”他發消息過來,卻直呼我大名,一直都是“尹兒,尹兒”的叫,我感覺不妙,他肯定是生氣了。
我不是不想說喜歡,我只是覺得時機還未成熟。
“我覺得還不到時間說喜歡你。”我沒了氣勢。
“在你心中,哪個時間才算真正合適?”
“我只是想把我爸媽接過來安定后再跟你表明我的心意。”
“尹兒,我懂你的心情。對不起,我剛才說話太沖動了,我是因為自己明明知道你也喜歡我,卻不敢先跟你說而生氣的。”我猜他已經消了氣,發過信息的口氣也溫和了很多。
“尹兒,我也喜歡你,我們在一起好不好?”他問。
我突然流了淚,過了許久才回復:“好,我們在一起吧。”
“躍安,我們宿舍姑娘他男朋友跟她分手了,理由是他爺爺奶奶喜歡他的青梅竹馬,要他跟那個姑娘在一起,他迫不得已。可我認識那個男生,明明是他之前就有女朋友的,又招惹別的女生,后來他就跟舍友在一起了。舍友都難過了好幾天了,我看著都心疼。”
“那你怎么不告訴她?”躍安問。
“我跟她不熟,不敢告訴她,畢竟他們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很開心,我怕說了她也會以為是我誹謗她男朋友。”我低下了頭,總感覺自己也有責任。
“這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啊。”他低頭吻我的頭,“尹兒,不要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就算告訴她事實了,她也不會相信的,畢竟剛在一起容易被喜悅昏了頭腦。”
“嗯。”可我還是很難過,他把我攬入懷里。
“尹兒,如果我是這種男生,你會怎么辦?”他突然問我。
我抬起頭看著他,想了很久,什么都沒想出,只好搖了搖頭說:“那我就不喜歡你了。”
“啊!原來是一場夢啊。”我坐起來喃喃,揉了揉太陽穴,怎么會做這種夢呢?我居然回到了大學,回到了和前男友說室友的事的時候,可男朋友卻是躍安,我掀開被子打算下床喝杯水。
“嚇!”
“姐姐,你做噩夢了?”我穿了拖鞋,一抬頭看見尹諾坐在我桌前的椅子上,我剛抬起的半個身子硬是被嚇得跌了回去。
“你什么時候來得?悄無聲息的,差點被你嚇出心臟病來。”我又起身往外走,“看來以后不能讓你拿我家鑰匙了,哪天真把我嚇死。”
“呦呦呦,我可不敢,把你嚇死了,躍安哥哥肯定不饒過我。”尹諾從冰箱取出一盒牛奶。
“他才不會管我的。”我靠著櫥柜等水開。
“你倆都在一起了,他怎么會不管你?”尹諾瞪大了她那雙圓溜溜的眼睛佯裝驚訝,嘴里卻不停地吸著牛奶。
“你怎么知道我們在一起了?”八成是躍安告訴了她。
“姐姐,你這話可就見外了,畢竟我是你親妹妹,你們在一起了,也不第一時間告訴我。”她把空盒子扔進垃圾桶,一臉的委屈。
“躍安告訴你的?”我可不放過她。
“姐姐,你以為就你們那扭扭捏捏的進展,能這么快捅破窗戶成為戀人嗎?”她繼續答非所問。
“砰”,水開了,我提起熱水壺給自己倒了杯水。聽到她這話,想起上次在她面前哭的事,我心里已明白了七八。
“姐姐,快點洗臉,一會兒姐夫來接我們出去玩。”她拿掉我的水杯,往衛生間推我。
“剛剛還躍安哥哥呢,這改口挺快的啊。”我揶揄她。
“姐姐,你還吃我的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