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靜靜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入理想的學校,并且和導師一起決定碩博連讀。晚上臥談,我們常常開玩笑說:男人、女人、女博士啊,你趕快找個男朋友免得太異類嫁不出去嘍!
22歲的靜靜還沒有談過戀愛,每每催促找男朋友,她總會變成小女孩,一臉天真地說她要找個像她爸爸一樣的男人:高大、帥氣、有責任心……然后大家又會瘋狂攻擊這位智商超人,思維卻簡單到極致的準女博士:找對象啊,不是靠想象的,都這么大了還幻想自己是可以嫁給爸爸的小公主呀?
玩鬧之后,關燈,安靜打開手機,我看到她們三個也用手機給自己留了一片小小光亮天地,便不再出聲。可是,卻久久不能忘記之前的交流。
雖然也極力嘲笑靜靜的幼稚,可是我是多么羨慕她的想法啊,那些想要嫁給爸爸的女孩,一定過得很幸福吧?大家都說,女兒是爸爸上輩子的小情人,不管最初出處是哪,這么形容一定是見識過爸爸對女兒的寵愛,體會過緊緊的牽掛之情的人。我所幻想的溫暖就是爸爸的肩膀可以依靠,爸爸的擁抱是最安全的港灣。
可是,其實現實中還有很多,是不想嫁給爸爸的女孩。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幸福的女孩總會在合適的環境中蛻變成擁有魅力的自己,不幸的女孩努力很久才能擺脫自己的痛苦、自卑、恐懼還有懷疑。
記憶中的爸爸,喝醉酒在半夜發酒瘋,哥哥因為住校不在家,上小學的我不敢出聲,媽媽氣得發抖卻也無能為力,只好關上門不讓他進房間,因為常常,喝醉的爸爸不會安安靜靜睡覺,他會摔東西,大喊大罵,艱辛的生活給他很大壓力,可是,造成這種艱辛局面的人也是他啊。舅舅給他找了份開車拉貨的工作,可是他常常喝的爛如泥,怎么能讓人放心把大卡車交給他?借錢買了機器做生意,他卻會因為暴躁的脾氣跟別人打架弄傷手指致殘疾,媽媽說要外出打工掙錢,他卻認為那是要逃脫,不肯出門……
記得有次找小朋友玩,她爸爸在耐心幫她試卷,我驚呆了,原來還可以這樣,我成績那么好,爸爸從來沒有看過一眼我的試卷、我的作業,小時的我,祈求的不是最新的玩具,也不是最愛的游樂園,而是希望爸爸媽媽沒有爭吵,希望爸爸不要拿著我的學費去打牌。我常常想,如果他們離婚了,我該怎么辦,如果爸爸沒有人照顧,他還能生活下去嗎?
總之,爸爸在我心中,是個不折不扣的壞人。帶著恨與同情的復雜感情,多少年過去了。爸爸老了,我長大了。大到敢直面他們的爭吵,不再躲在角落里哭泣,大到不再伸手向他們要錢,獨立生活在另外一個城市里。
可是我知道,多年前的小女孩,還生活在我的身體里,我不想和別人提及家人,希望擺脫這些找到自由,不愿談戀愛,不敢坦誠面對別人也不敢面對自己,不愿結婚,怕婚姻是個無法承受的牽絆,更沒有計劃去生小孩,認為沒有保障的生活是對小孩的傷害。
在我第一次租房子時,媽媽曾坐火車來看望我,聊起一個追我的男生,說各方面都挺好的,只是我不敢去愛。在這個父母習慣性催婚的年代里,媽媽淡淡勸我一番。我笑說,沒關系,他人挺好的,至少比我爸爸好。然后我們一起苦笑。
曾經的我是在羨慕和怨恨中生活,讓自己過得很累。現在,我依然羨慕那些女孩,羨慕她們的單純善良,沒有防備心,但我也感恩自己擁有健康的身體,有學習的能力,努力讓自己更好,同時也希望爸爸能健康。
我屬于不愿嫁給爸爸的女孩,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我也屬于不斷完善自己的女孩,對生活也有愛。
最愛的秋天到了,裹緊外套,大步邁向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