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精妙部署
似乎又找回了當年一起開疆擴土的干勁兒,大家憔悴許久的面容重新煥發出了光彩,會議結束后就開始馬不停蹄地部署起來。五道關卡自然是整個防衛系統的核心,由指派的使臣負責監管,并由他們調遣能力相匹配的使臣共同把守。每個關卡設置了兩個信號燈,一紅一白,有任何風吹草動,燈都會亮。若紅燈亮,便表示這一關卡沒通過,還有待考察;若白燈亮,便獲得了準入許可。至于亮白燈還是亮紅燈,這里面可是大有文章。
這會兒,默正在指導大家如何正確的使用信號燈啟動器,頗為穩練,哪里像初出茅廬那會兒有些畏縮膽怯的樣子,怎么看都是一個成熟有擔當的硬氣好男兒。
“大家注意,每道關卡都有五個啟動器,其中之一控制所在關卡的信號燈,其余的分別連接其它四道關卡。關卡后面的大廳是另設的商議廳,商議人員除了該關卡的使臣,還包括其它關卡派出的駐守使臣。另外四個啟動器就將分別交由這四個駐守使臣負責管理執行,而該關卡的啟動器就由所在監管使臣負責。大家日常需要在商議廳當值,當有來訪者至此,任務就來了,大家需要商議決定是否該開放關卡準入。至于衡量標準,不必太過操心,全憑大家樂意與否,每個人都可以暢所欲言,誰不同意,便不能準入,紅燈則亮,來訪者將滯留在此處;若都滿意,便啟動白燈準入。”默慢條斯理地說著。
全民翻身做主人!聽到這樣的消息,淚城上下歡喜雀躍,一些平日自感人微言輕的使臣更是心里樂開了花。不過,稍稍平靜下來后,大家感覺似乎還是有些云里霧里。
“大家放心,且隨心討論,盡情發揮,越細致越好。把來訪者了解得越清楚,遇到問題時,我們就更能有的放矢,家園也會多一份保障。每個關卡可以推舉一位細致的使臣做好來訪者詳細記錄,以便隨時復核查驗。這一次能通過,不一定下一次就能通過,所以大家不能掉以輕心。另外,設置其它關卡的駐守使臣前來監督,也是為了確保萬一,以防有不懷好意之人在此前的關卡僥幸蒙混過關,企圖在這一關還能繼續暢通無阻。要是沒露出什么馬腳便罷,若如此,相應關卡的駐守使臣便可以按下啟動器,則該使臣所屬關卡的紅燈就會亮。自不必說,這個人是要被請出去的。為了確保掌握的是最新來訪信息,駐守使臣會根據情況不定時更換。”默繼續有條不紊地說著,希圖把大家心中的不解一掃而光。
“整得太復雜,一句話,只要我們有人不滿意,關卡就不予開放,就亮紅燈。是這樣吧。”群眾中有位性子比較躁的使臣大聲喊了一句,一下蓋過了眾人嘰嘰喳喳的吵鬧聲。
這差事還真是不錯,大家嘰咕著似懂非懂,卻都欣欣然地散開了。沒消一會兒,五道關卡的執行人員就都各歸其位了,商議廳開始傳來了陣陣討論聲。只是,關卡室的監管使臣倒看著很是清閑,隨意往那兒一坐,似乎啥也不用操心,偶爾站起來踱踱步,看一看四周,若有人來訪,就出門打打招呼。關卡室后面就是與之相連通的商議廳,可他們似乎并不怎么關注大家的商議情況,但每每在按下啟動器的時候,卻總是能準確無誤地表達大家的態度,這確實讓人有些費解。
其實,五道關卡監管人員的安排看似漫不經心,實則甚為精心,他們大多都是在日常頗有威望的使臣,或天賦異稟,或魅力超群。
第一道關卡設在城門口,指派了禮和善兩位清秀的使臣監管,每位來訪者必須首先通過這一關才有機會被邀請進入城內。千萬不要認為她們是女流之輩,便可以肆意妄為,長驅直入,豈可知這柔弱嬌嫩的外表下藏著一顆異常細膩敏感的心,擁有著尋常人不能及地感知能力。所以,要取得她們的絕對信任,并非易事,切莫喬裝打扮,弄巧成拙,自然真心相待便可。若能博得她們會心一笑,便能獲得入城邀請,至于能不能被成功邀請入內,還要看第二道關卡能不能通過。
第二道關卡設在城門內守衛室旁邊,由信監督,他可是出了名的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使臣,愛憎分明,得罪不得,否則你定是會被請出城,更有甚者此生再也沒有機會踏入城內半步。當然,如果獲得了他的認可,好酒好肉伺候自不在話下。
若還能通過第三道關卡,你將會幸運地被奉為座上客,招待規格怕是會上升不止一個品級。高山流水覓知音,義和智苦守著這道關卡,他們此生都在尋找這樣的一位知己,能與他們閑來把劍舞把琴彈把詩賦。若能得此知己,此生便無憾矣。怎奈知音難覓,把酒空對月,一地蕭然。
義和智的心思全被仁默默地看在眼里,得空便去與他們促膝長談一番,倒也熱鬧不孤寂。仁負責把守第四道關卡,她是一位溫暖的女子,慈眉善目,菩薩心腸,周身都散發著圣潔的光環,讓靠近的人如沐春風,若有幸到達這一關卡便會感知到。不過,有些遺憾,真正敢靠近的人屈指可數,他們大多以為這定是美麗的陷阱,又或是迷人心智的幻境,走過去便會墜入深淵,將萬劫不復,所以即便渴望至極,卻還是強行拴住自己這不自覺想要向前邁去的腳步。
他們的感覺或許不無道理,因為接下來等待他們的將會是所有關卡中最為嚴苛的考驗,這便是第五道關卡,設在寒殿門口,由怒和責這倆夫妻把守。怒可是淚城數一數二的暴脾氣,老遠就可以看到他那副兇神惡煞的樣子,直教人望而卻步。誰要是不識趣,膽敢上前去挑釁,他的一聲吼,將會讓你瞬間飛出城外,威力之大,無可想象。怎奈他還有一個神一般犀利霸道的妻子,對別人更是吹毛求疵睚眥必報,那尖酸刻薄的樣子簡直無人能及。他們倆夫妻一唱一和,直將人折磨的遍體鱗傷,絲毫不留情面。別說靠近,百尺之外便能感受到的那濃濃的暴戾之氣,就已足夠將人灼傷。眾人都說血氣方剛的怒,自從娶了個丑陋無比的老妖婆,教壞了心腸捂壞了身,對他倆更是唯恐避之而不及,重新回到大家視線的寒殿終究還是門可羅雀。
(5)窗臺上的寧靜
此刻,疑正半瞇著眼斜靠在窗臺上,用余光掃視著整個淚城,似乎若有所思。這里是淚城最高的樓宇,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淚城大門口,禮和善這會兒正忙著接待外客,她倆一前一后,一個八面玲瓏,一個害羞沉默。疑的眼睛忽然一陣濕潤,可真是像極了當年的姐姐和自己,當初他一眼就從人群中看到了她們倆,后來也曉得她倆原來真的是姐妹。妹妹善心腸非常柔軟,自己默默地受傷,也不忍心拒絕別人按下紅燈。姐姐禮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每每都是站在最前面為妹妹擋住一切可能的危險。可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為了最大可能的保護妹妹,禮精心挑選了一批同善一樣感知靈敏的使臣在商議廳當值。善自然也不希望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不開心,所以在拒絕打開城門的時候也會不那么內疚。而禮自個兒更是打起百倍的精神認真窺察每一個來客,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莫要讓惡人有機會傷害妹妹。
城外的人來來又往往,該是過了許久,可城門卻從未被禮打開過。城門內,信獨自坐在那里,看上去有些惆悵,他不時地往城門口瞅上一眼,好像在企盼著什么。人都只道他鐵面無私,不近人情,可卻不曉得他日日晨起便備好酒菜,只待有緣人來此一聚。怎奈多少人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又多少人擦肩而過,破碎了一地的笑容,讓人扼腕嘆息。
疑不由得心頭一緊,挪動了一下身子,險些從窗臺上摔下來。抬起頭正好看到了義和智這對歡喜冤家,不禁又啞然失笑。這兄弟倆簡直是一對活寶,誰也不服誰,沒事就拌拌嘴。義說,我驍勇善戰,鐵骨錚錚,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你一介文弱書生,不會舞刀不會弄劍,整天張嘴閉嘴就是歪道道。智說,非也,我滿腹經綸,不費一兵一卒,便能化干戈為玉帛;而你一介山野莽夫,空有一身蠻力,只會逞匹夫之勇。義說,非也,我有膽有識,一腔碧血丹心,拋頭顱灑熱血,舍我其誰;而你左手拿著芭蕉扇,右手捋著白胡須,置身事外,明哲保身,好一個貪生怕死之輩。智說,非也,我臨危不亂,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而你也別枉費了爹娘留下的一身好皮囊。義說,可別拿爹娘來說事兒,我自問一生瀟灑坦蕩,舍命為人,青史留名百世芳。智說,是也非也,浮生若夢,萬物皆空,去留無意,漫隨天外云卷云舒。
這兩弟兄孰大孰小并不自知,不過得此二人,淚城可興矣。睦鄰友好,安寧無患,倘若尚能有幸遇到管鮑之交,繁盛昌隆則指日可待也。疑暗自感嘆著,不知不覺已過晌午。正值冬日,所幸并無凜冽的寒風,卻有些許干冷,疑裹裹衣服正準備回屋,忽地竟有一股暖流悄然流遍全身。
原來,目光所及之處,仁正微笑著站在那里,平靜祥和,像極了一尊神像。周身的空氣仿佛都柔軟起來了,疑不自覺又靠回了窗臺,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許是因為寒氣而稍微有些凝固的臉頰也漸漸地舒展開來。
不知自何時起,疑似乎就沒睡過一個踏實安穩的好覺,外面有任何風吹草動,都能立馬將他從睡夢中叫醒。所以,他看起來從來都是一副踉蹌沒睡醒的樣子,讓人心疼讓人憂。這會兒,他一臉的恬靜,像個熟睡的嬰兒。棱木窗臺外,整個淚城似乎也被這種柔和安詳的氣氛籠罩著,異常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