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常以為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
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
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
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飯粘子
紅的卻是心口上的一顆朱砂痣
和李子文一通電話聊了兩小時有余，伍奈掛了電話覺得心下暢然。
看，做朋友遠(yuǎn)比做戀人來得怡然自得。
兩人相熟多年，話鋒沒邊界，嬉笑怒罵插科打諢都不在話下，行為向來止乎禮。
戀愛也像有周期，你方唱罷我登場。
李子文剛剛宣稱光復(fù)單身，伍奈就熱情洋溢地通知好消息，子文，我遇到一生所愛。
恭喜你，對方祖墳有無冒青煙？
你這是曲線夸我？
自然，你一向是我心中女神。
少同我貧，此類蜜語留著討好下任女友，我已經(jīng)免疫。
是，我知道伍小姐清風(fēng)朗月不吃人間煙火。
你竟一點不好奇，枉我這般隆重。
好，回正題，對方姓甚名誰，年方幾何，現(xiàn)居何處，有無職業(yè)？
你幾時換到人口普查單位了？
女神真是甚難伺候，不然我早下手，如今伊人有主，徒留我遙寄心傷。
你換女友等同更衣，少擺癡情狀，這里沒有你的觀眾。
李子文嘆一口氣，轉(zhuǎn)了話題，女神拆臺的功夫見長，我們言歸正傳，說說你的一生所愛。
你先保證不笑話我。
這是何故，你遇到都俊敏兮？
他小我近三歲。
這叫我情何以堪？
與你何干？
我記得某女的擇偶標(biāo)準(zhǔn)以年齡最為嚴(yán)苛，非長你三歲以上者不嫁，我因此不戰(zhàn)而敗。
子文，你同我說過，感情沒有標(biāo)準(zhǔn)，若有，你愛上的人就是標(biāo)準(zhǔn)。
我?guī)讜r說過這么糊涂的話，簡直是搬石砸腳，作繭自縛，和牙吞血，你任擇其一，就是我此刻的感受。
是我感情嗅覺失靈還是你演戲太真？子文，我以為我們是沒有私心的朋友。
哈哈。李子文大笑，奈奈，我終于讓你心慌一次。
伍奈叫苦不迭，你不演戲真是熒屏損失。
明顯感覺到電話那邊的伊人大松一口氣，李子文收起夸張的笑臉，嘴角的弧度在自己輕微的嘆息聲中淡出。
早已看開，做戀人風(fēng)險太大，一失永失，做朋友尚能一生聽她傾述，未嘗不好。
伍奈是個懂得體察人意的女孩子，在談?wù)摷雅紩r不忘照顧好友失戀的心境，言語多有克制，且很快轉(zhuǎn)了話鋒。
他們并不常煲電話粥，至多可能三五個月沒有一通電話，聯(lián)系多寡，全看伍奈心境，李子文輕易不會叨擾。
話到窮處，伍奈戲言，好像把接下來三個月的話都同你講完了。
這是在警示我余下三月都毋需聯(lián)系你。李子文笑答。
你心思多過女孩子，今天就到這里，回聊。
好，你先掛。
這個習(xí)慣倒是多年不變。
好習(xí)慣自當(dāng)保持，也是追女不二法門。
子文，萬花從中過，只取一瓢飲。
伍奈說完掛斷電話，李子文未及收起手機，鈴聲又響。
他瞄一眼來電提示，是許洛奇，前天說完分手昨天便開始反悔的前女友。
李子文仍是禮貌又疏離地接了電話，何事？
我們需要面談。比起昨天的失態(tài)，許洛奇今天冷靜許多，開門見山地說明主題。
李子文想起初見許洛奇是在一場文藝匯演的后臺，即將出場的演員服裝出了問題，人人一臉如臨大敵的愁苦狀，許洛奇從人群中走來，將演員被刮壞的紗裙挽了個結(jié)，然后有條不紊地縫了起來，報幕的話音剛落她這邊也正好完工。
那時的她從容淡定如世外人，很像伍奈，都是賞花不沾襟的性情。
李子文回憶得入神，電話那頭許洛奇等不到回應(yīng)語調(diào)又變了三分，一年感情，換一次面談機會也這般難？
李子文回過神來，剛剛升起的一絲愛戀之火被哐當(dāng)澆了一盆冷水，立馬偃旗息鼓就此作罷。
可見并非女子不可愛，只是愛情讓人面目可憎。
好，什么時間，哪里見？
許洛奇語氣稍緩，下午三點，老地方。
女子都擅長用故地重游來挽留變心的戀人，許洛奇也不例外。以李子文閱人之廣，許洛奇出招前就已潰不成軍。
李子文比約定時間早到一刻，不讓女孩子等是他一慣的風(fēng)度。怎知許洛奇更早，面前一杯凍檸已經(jīng)見底，或許她就是坐在這里打的電話也未可知。
我和一年前有無兩樣？李子文剛落坐，未及打招呼，許洛奇硬生生拋來一個難題。
一樣美且慧。李子文誠心回答。心理不免暗自揣度，不出意外的話，她下一個問題應(yīng)該是，為何不再愛我？
但一年前的我更吸引你，對不對？
不過是同樣的問題換了問法。李子文并不拐彎抹角，誠實地點了頭表示認(rèn)同。
你有無想過其中緣由？
熟悉的地方?jīng)]有風(fēng)景？我喜新厭舊？你不再可愛……李子文明知自己的答案沒有用，仍在心中做完排除法后才配合地發(fā)言，愿聞其詳。
子文，因為那時候我不愛你。
李子文語塞，一時無言。
偏偏許洛奇誓要把這一套說辭進(jìn)行到底，我知道你心中另有珍寶，但她倘若愛上一個人，未嘗不是我如今的樣子。
李子文不悅，但又找不到話來回駁。只在心中暗暗和自己較勁，奈奈有一顆通透的玲瓏心，事事洞明，她怎會看不透。
伍奈若知道未知千里之外的好友如此高看自己一定羞愧難當(dāng)，她正為男友已經(jīng)三小時未回復(fù)消息而坐立難安。
此類行為伍奈向來視若魍魎，如今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李子文沒有捱過三個月，一周后電話追至伍奈處，女神，戀情可還順利？
苦樂參半。
先訴苦。
你這人好不厚道，專喜揭人瘡痍。
分享你快樂的人不差我一個，我只擔(dān)心你無處訴苦。
真動聽，難怪紅顏遍天下。
快，說說，為何苦？
張君陰晴不定，我時常沒有存在感。伍奈的聲音略顯頹唐。
張君即伍奈口中的一生所愛，張景郝。
奈奈，為情所困之人，你向來不恥。
女之耽兮不可脫也，子文，你毋庸為我惋惜。
我所遇之人，以你最為通透豁達(dá)，何故迷失自己。李子文極力挽救心中女神的智商。
子文，你有失偏頗，情之所至，心甘情愿，拿你前女友來說，她亦有一顆玲瓏心，你看不到而已。
是我眼拙，不識廬山真面目。倆人誰也說服不了對方，語調(diào)陡然上揚。
你何苦同我置氣，多年舊友，我多言一句，紅玫瑰與白玫瑰的故事你總歸比我熟悉，話已至此，認(rèn)同不認(rèn)同君請自便。
李子文聽著電話里的忙音，感受到初冬的寒氣鋪天蓋地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