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自咿呀學語始就乖巧,懂事又聽話,只是有一點:除了睡覺、看繪本、觀察吸引他的事物之外,即使是吃飯時間都總喜歡抓住一切機會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雖說言語邏輯還算嚴密,時而也是妙趣橫生,會讓你忍俊不禁;時而也會妙口出彩,會讓你感嘆贊譽,可是我依然心生嘀咕:男孩子過于聒噪,長大后可千萬不要成為碎嘴婆啊!
就這樣,盡管我滿心的惶恐,兒子依舊無所改變的踏入了一年級的校門。開學一個禮拜后,語文老師給他們布置了一個每日必做的作業:每天寫一句話,不會寫字的就用拼音代替。
本誠想,這個作業對于別家的孩子怎樣我不知,可對于我這個話不離口的兒子必是手到擒來的小事。哪料到晚間作業時,一向話多的兒子淚眼婆娑,竟少見的沉默了。
問他,方知曉斟酌再三,他竟然不知到底該如何下筆。思而再想,由于默默不得文采心生對自己的不滿只好暗自垂淚了。
記得當時我深感好笑:你平日里聒噪的話語連珠,用到時竟然無語淚流,丟不丟啊?
而后經過我提示他如何用恰當的詞語來表達當天的心情、天氣,如何用精確的關聯詞完整的表述自己心里迫切想要冒出的話語……兒子小手才仔細的抹去眼角的水珠,擦干手后凝神深思,半天,小心而慎重的寫在老師規定的本子上。忘不了他每次寫一句話時的那份慎重,似乎那句話與他來說是那么的神圣而莊嚴。
我曾經數次訕笑兒子的笨拙與呆滯,就因了他為一句話的迷茫,為一句話的遲鈍。卻從不曾想到哪怕是一句話,在兒子的眼里、心上,那也是一篇文字,一篇必須嚴肅對待的文字,既寫了,不管別人如何看待,與他則是必須全力以赴的去做,與他文字是不可以嘻嘻哈哈的不負責任的敷衍了事的。
半個學期過后,兒子的老師又給他們布置了一個新的家常作業:每天寫一段話,照舊是不會寫的字用拼音代替。
那天我接回了兒子,翻開老師布置的作業要求,我看向一臉平靜的做著作業的兒子,心里嘀咕著這下子兒子該如何表現了。
眼見得兒子悠然的完成了其它作業,接著翻開了寫一段話的本子,慎重的寫下了日期,放下筆,圍著室內跑了幾圈,平日里的嘰嘰喳喳而今銷聲匿跡,眉頭深鎖,看也不看我觀察他的目光,思緒良久,端坐于桌前,斟酌再三拿起好似千鈞的筆凝神寫了下去。
我因了兒子這般的慎重,當兒子寫完要我評批的時候竟然怕敢妄言。姑且不談這段文字的好壞,單這般全力以赴的心態,這股匠心打造的神思就足已征服了我品味的心性。
一年級的第二個學期伊始,兒子的老師又給他們布置了一個新的常規作業:每天一篇看圖寫話。
記得那天接回來兒子,我什么也沒有言語,一路上兒子照舊嘰嘰喳喳的講述著學校里的點滴,那些在我眼里的小事,在他心上的頭條。
到家后一如往常,兒子先是輕松愉快的完成了除看圖寫話以外的作業,然后,一聲不吭的研究起那幅圖來,仔細而認真,渾然忘我的樣子讓我頗為感嘆。
眼下經過一年的小學生涯過后,原本嘰嘰喳喳聒噪個不停的兒子而今有些話少了,每日里喜歡一個人或趴在床上翻閱著一本圖書,或蹲在地上觀察著一只爬行的螞蟻,有時候端坐著聽我為他閱讀著一篇美文,話語不多,卻一語中的。
我時常感嘆,一年級的老師是如此神圣,他們把我聒噪的幼子就這么潛移的如此嚴肅認真,卻也不自覺的深思:年幼的孩童尚能匠心雕琢筆墨,虔心對待文字,當以吾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