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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00年前的一個清晨,太陽才剛剛從塔爾山上升起,一位陶寺人早已在山前等待:他是奉命來“看”太陽的,山前13根夯土柱就是他的工具。當第一縷陽光穿過中間兩根柱子之間的縫隙時,他決定立刻回去報告這個消息。因為,播種的好時節就要到了!
“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中國傳統的“二十四節氣”,就始于四千多年前的襄汾縣陶寺村。《尚書·堯典》中有,帝堯時期,天下歸心,為安農事,順民心,堯“乃命羲和,欽若昊天,歷象日月星辰,敬授民時”。
如今,二十四節氣已經不再簡單地指導農業生產,在中國人的生活里,它從氣候的概念推及飲食、養生,更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代表走向了世界。
歷法之源——塔爾山前觀日出
華夏大地5000年的文明史中,“歷法”是最重要的成果之一。傳統歷法以朔望周期來定月,用置閏的辦法使年平均長度接近太陽回歸年,因其安排了“二十四節氣”指導農業生產活動,因而又被稱作“農歷”。
傳統歷法流傳到今天,節氣幾乎成為了它的“主角”。在科技手段極其發達的當下,它卻仍能有效指導農業生產的開展,仿佛一種“神奇”的存在。
“歷法之源在山西,‘二十四節氣’始于‘二分二至’。”
2003年,在臨汾市襄汾縣陶寺遺址考古發掘中,專家發現了一處由13根夯土柱及同心圓組成的遺跡。經在原址復制模型、模擬實測、精密計算并論證后,專家確定該遺跡為帝堯時期的古觀象臺。它占地1740平方米,距今約4700年,比英國巨石陣觀測臺還要早500年。
最早的“節氣”概念,就出自這里。
每日清晨日出前,“觀測員”都要站在同心圓的圓心,透過夯土柱的縫隙看日出,以為農事和祭祀活動“看個好天兒”。漸漸地,他發現了點什么:一個冬天的清晨,太陽出現在了最南邊兩根柱子的縫隙間,明亮的大“圓盤”下緣,恰好與對面塔爾山的山頭相切,那天的冬夜格外漫長。轉眼炎夏,清晨的太陽又剛好出現在最北邊兩根柱子間的縫隙間,那天的白天亦格外長。
與此同時,昆侖山(今云丘山)頂,喀斯特地貌和石山森林組成的奇峰異景中,羲氏、和氏晝追圓日,夜觀北斗,也發現了一年中有仲春、仲夏、仲秋、仲冬(即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個重要節點。
“日中,星鳥,以殷仲春。厥民析,鳥獸孳尾。日永,星火,以正仲夏。宵中,星虛,以殷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將這些發現總結成為了一套古老的歷法:將一年的天數確定為366日,“以閏月正四時”,并分20個節令。
5000年前,從陶寺和云丘山起源的這套歷法,成為了“農歷”的雛形,也使上古的農業生產告別了“不確定性”。雖然在節氣上與當今相差三天左右,但其精度和先進程度,依舊領先于其他古文明。
今天我們站在塔爾山前觀日出,不由地要為先祖的智慧深深鞠上一躬。
農耕之基——體“物候”,看節氣
“五月斯螽動股,六月莎雞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戶,十月蟋蟀入我床下。”《詩經·七月》中的這些句子,記錄了各種小動物對氣候變化的感知。
6月5日恰逢“芒種”。山西南部的運城地區,麥田已經一片金黃。午后一場雷雨即將到來,田里有人忙著把剛收割下來的麥子放到拖拉機上帶走。
蟲動鳥徙,春種秋收,這就是“物候”。
今天的翼城歷山舜王坪,曾是舜帝重華帶領人們躬耕、觀察自然現象、記錄物候特征的地方。相傳舜帝躬耕期間,曾繪制了最早的物候歷——《七十二侯歷》。舜帝以后的一千年,《夏小正》中才有了“正月啟蟄,雁北鄉.震呴”的記載;至漢代,《七十二候歷》漸漸系統完整;待到北魏時期,七十二候被載入了國家歷法;及至太平天國,“天歷”中也有上年的物候記錄,稱“萌芽月令”……
《七十二候歷》和《夏小正》究竟是何人于何時所做,如今并無確切資料可考。但可以肯定的是,物候歷和二十四節氣歌作為寶貴的經驗總結,已然成為了黃河流域的經典“農事指南”,也是廣大農民心中的“圖騰”。
蜓立荷角作物旺;螞蟻壘窩要落雨;青蛙呱呱叫,正好種早稻……在技術非常不發達的過去,古人通過對物候細致的體察和對氣候變化微妙的感知,確定了“五日為候,三候為氣,六氣為時,四時為歲”,把一年劃定為二十四個節氣、七十二候。一候里氣溫的起伏,會引起某些生長發育期特別短的植物巨大的變化。
在冬小麥主產區運城,冬小麥適播期大約需要600℃積溫。在沒有小型農田自動站幫助之下,農民們自有方法:白露早,寒露遲,秋分種麥正當時。“一候”“一氣”,在這里體現得尤為明顯:僅僅差了那么幾天,種下去的麥子,明年可能就無法收獲。
古人的經驗,在今天看來都是非常科學的。
從羲和觀物,到“萌芽月令”,世界上最大的農業國的人民,為了守護這寶貴的經驗,用一段段農諺、一首首歌謠,將歷法的精髓交到了現代人這里。
擺脫了刀耕火種的限制,品嘗著現代農業文明的成果,你是否該為這發展進步感到驕傲呢?
文明之始——這里最早叫“中國”
從歷法的起源到農歷的確定,過程多少帶有些神話色彩。然而在歷法起源之地展開的考古發現卻表明,三皇五帝或確有其人。
在上古羲和觀天象的云丘山,至今仍保留著與歷法有關的地名,如鼎石(丁石)為立竿見影確定的石標桿;斗勾洼是測北斗星斗柄的地方;夏歷則為整編歷法的地方。
相比地名,更為可靠的還是物證。
2009,專家組用陶寺遺址出土的天文觀測工具——“圭表”的復制品進行了驗證觀測,發現它與一起出土的玉琮、玉戚等,是目前考古發掘出得最早的圭尺實物工具套。這一重大發現表明,《尚書·堯典》關于堯進行的天文活動的記載是真實的,帝堯并不是傳說!
站在塔爾山上俯視,陶寺古城呈現出“國都”的氣勢恢弘。在這座面積相當于紫禁城的城池東北方,宮墻將王公貴族與平民百姓隔開來,墻內宮殿莊嚴肅穆,墻外街巷人聲鼎沸。南邊種著各色作物的農田,西邊官方主管的手工業作坊,是這城市吃穿用度的來源;東邊的祭祀場所,西邊的皇家陵寢,則是至高無上皇權的象征;至于古觀象臺、倉廩國庫,則是國家機器運行的必要支持。
《周髀算經》曾記載,“天道之數,周髀長八尺,夏至之日晷一尺六寸”。這一段對夏至圭表影長的描述,是基于站在“地中”的前提。而在2009年的論證中,陶寺出土的圭尺,在夏至這天影長即為1.6尺。這說明陶寺遺址即為當時的“地中”。專家組再以這個點進行測量,進一步印證了《堯典》中“光披四表(地與星辰升降運行的終極之處)”的記載。大型墓葬出土的“龍紋圓盤”,進一步證明陶寺人曾生活于王權之下。
真實存在的堯,考古發掘的圭表龍盤,乃至標準化的都城建制,讓陶寺遺址顯得卓爾不凡。因其獨特的時間空間地位,陶寺遺址撐起了堯舜禹時期的華夏文明,更為何為“中國”這個深奧玄妙的問題找到了答案。
4700年前,山西已是物質文明、精神文明高度發達的地區。中國最早的歷法由此產生,中國古老的文明在此發源。三晉大地,表里山河。站在“農歷”誕生的地方,我想我們會選擇驕傲地說——
這里最早叫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