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第一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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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并不太受歡迎而來到這個世界上的。在我兒時依稀的記憶里,父親的笑并不常見。

父親一直都希望能有個兒子傳宗接代,母親懷上我時,他四處求神拜佛,希望神靈能夠保佑他。可當我出生后見是個女孩,他徹底地失望了。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開始上學了,慢慢懂得了父親不愛我的原因。我就用功學習,每次考出好成績,想讓父親高興。即使這樣仍然很難看到他的笑臉,我想可能自己還是令他很失望吧!

小學三年級開始我喜歡上了作文課。四年級的一天,語文老師拿著一張報紙走進教室對大家說:“這里有一則由湖南省少工委舉辦的‘愛我家鄉美’征文比賽,有興趣的同學可以試一試。”

我懷著激動的心情寫下了《家鄉風光》一文,經老師修改后,寄了出去。沒想到幾個月后我的那篇作文獲獎了,收到了從省城寄來的一個鮮紅的、大大的榮譽證書。

這在學校里還是頭一回,一下子轟動了整個小山村,人人都夸我有出息,并打聽我是誰的女兒,知道后連連說:“爹媽能養出這樣的閨女,真是有福氣呀,有福氣!”我被大家夸得心里美滋滋得。

終于放學了,我沖出教室,跑向回家的小路,我要快點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父親,我想他一定會高興地。

到了家里大院門口,我看見父親正在草坪里劈柴。高興的心情一下子變得忐忑不安起來,我該怎樣跟他講呢?

我鼓足勇氣跑上前去說:“爸,我回來了。”

他頭都沒抬一下,只是“嗯”了一聲,繼續劈柴。

我的心都涼了,憑直覺,我想不用跟他說了,他會像以前一樣對我捧回的各種獎狀無動于衷。

沉默,這令人討厭的沉默,我們誰也不去打破它。

我轉身想回里屋,但又不甘心,我還是抱著僥幸心理想再試一次。

我揚了揚手中那個大大的紅色榮譽證書,輕輕地說:“爸,我上次寫的一篇《家鄉風光》的作文獲了省里頭的一個大獎。”說完,我如釋重負,咬著嘴唇,憋紅著臉,低著頭用余光悄悄地打量著他,焦急不安地等待著他的反應。

他這時突然停住揮舞在半空中的斧子,回過頭來對我淺淺地笑了一下,額頭上的汗珠在夕陽的余輝里閃閃發著光,他隨意地用手擦了擦,隨即又劈柴去了。“鍋里給你熱著飯,快去吃吧。”他邊劈柴邊對我說,我明顯地感覺出他語氣比平時柔和多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不聽話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個勁兒地往下砸。我抬起頭呆呆地看著父親,他略駝的脊背訴說著生活的艱辛,略白的頭發顯示著歲月的無情,不知不覺中那個一直對我非常冷淡的男人也已經老了。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父親的笑,雖然短暫,但我已很滿足了,我哭著跑向屋里。

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心里反復回味著父親留給我的那一短暫而又淺淺的微笑。

后來我漸漸長大,我才開始理解與體會父親想要一個兒子的想法并沒有錯,那也是他年輕時的一個夢呀!何況這種想法在閉塞的小鄉村是如此的普遍及正常。

上天已經讓他失望一次了,我又如何忍心怪他,再讓他傷心呢?我只能有所作為,才不會辜負他的期望呀。只是他平時的不茍言笑,給了我一種他不愛我的錯覺。其實他供我吃穿,供我念書,一直都不曾虧待過我。

直到現在我發現原來自己深愛著父親,父親也同樣深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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