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晚餐吃些什么呢。很簡單的事情,在這樣的雪天,倒是成了一個挺棘手的問題。
? ? ? ? 其實家里備用的菜還是能隨手拈來的,可是當下沒有了可以做飯的人。因為妻趁著難得的雪天清閑,搖晃著碎步去小區的理發室做頭發了。此番做的是迎新年的頭發,剪染燙拉,沒有幾個小時的光景怕是不行的。因此嚴重的依賴性,以至于常年的飯來張口成就了今日的束手無措。
? ? ? ? 做飯我是不行的。小時候吃的是母親做的飯;學校里吃的是食堂;工作了是到處混吃混喝;后來下崗了,得,大老爺們的待遇,一日三餐全由妻伺候著。風風雨雨雷打不動十五年,現在想想,不容易呀。孩子做飯更不行,只有吃的份。貓腰在電火桶里玩手游,只是問,晚上吃什么呀,媽什么時候回來呀。
? ? ? ? 于是我把目光轉向也正在電火桶烘火的母親。目光中帶有乞求的味道,想必她老人家最為熟悉不過的。只是人老身懶,大不于從前的靈活,況且又是極冷的天,她也沒有做一餐精致飯菜的心情。這樣的情形,若是在老家她一個人,可能早就縮到被褥籠里去,連晚餐也免了。但是今天不行,還有兒子與她的孫子呀。她當然沒有抱怨她的媳婦,因為事情情由可原,而且一年里也只有這么次把兩次。于是她關了正在咿咿呀呀黃梅戲的電視,緩緩地移動了身子,先是自言自語,吃什么呢,吃什么呢,好像做一餐飯菜對于她是很陌生又很為難的事了。
? ? ? ? 但是她似乎在電光石火間,眼里閃過一絲興奮或者說是喜悅。她有些提高聲音說,晚餐吃掛面頭子沙飯,行不?
? ? ? ? 掛面頭子?哦,我這才想起了,是店里賣掛面的時候,籃底剩下那些斷碎的掛面。人家不稀罕要的,也賣不出去了。她這樣說的時候,帶著征詢的意思望著我,希望我給予肯定的答復。我當然知道做這樣懶人餐不是因為她的懶,而是因為這牽出了她的回憶,勾起了她的食欲罷。
? ? ? ? 這也引起了我少年時代的回憶。原因很簡單,因為那個時候,我家是做掛面的出身,父母籍此為謀生的手段。時常掛面下架用剪刀?開的時候,掛面頭便如雨點般落在地上接的竹匾里。這樣掛面成品多余的下腳料,因為母親的忙里忙外,沒有更多的時間來打發我們的肚子,掛面頭沙飯便經常成為了我們的一日三餐。
? ? ? ? 其實掛面頭沙飯的做法簡單省事。燒半鍋水,等水沸騰了,放中午剩下的干飯,放掛面頭,兩者摻和一起,無須放鹽,然后放點豬油羔子,這樣就成了。有時放些切碎的青菜改善改善口味,心情不錯的時候灑些碎蔥提提香,飄在一大鍋上面,翠綠的,有些大漠春歸的意象。僅此而已。
? ? ? ? 那些年吃這個,把人可吃傷了。今晚母親忽然提起,應該是觸動了她的回憶,并觸動了她的胃口罷。回味一下過去的味道,我是沒有理由不同意的。盡管,這樣的晚餐簡單省事,缺少了感觀與味蕾,但畢竟多了一份濃濃的懷舊的味道,我喜歡。
? ? ? ? 幸而還有中餐剩下的豬排火鍋湯,母親索性連它也一股腦燴了,滿滿的一鍋雜碎。看看,五顏六色,頗具印象派美感;聞聞,異香撲鼻,亦存大廚師手筆。呼嚕一口,咂巴一下,有過去甜蜜的味道,兼有現在溫馨的感覺。只是雪天有些冷,想小酌一杯暖暖身子。尋遍了廚柜的角角落落,終于找到早餐剩下的一包榨菜。也罷,就著榨菜下酒,也未嘗不可,應該與孔乙己的茴香豆有一拼。
? ? ? ? 提起榨菜,還真的有一段光光以此為下飯菜的艱苦歲月。記得那時正上糧校,長身體的時候。可是沒有錢啊。其實父親給的伙食費也不算少,每每定時寄來,可惜都被我挪作他用了。無奈,勒緊褲腰帶過日子,沒有了菜票,只好買些一塊錢三包的榨菜。這樣的榨菜給我的印象極為深刻,培陵牌的,小巧的錫紙包裝。榨菜條灰黃中透著青紅,咬一口,脆脆的嘎嘎響,咸酸辣甜香俱備。現在的榨菜,灰不溜秋的,無論顏值口感,都遜色多了。
? ? ? ? 如今想來,所謂的苦日子,不在乎物質上的苦,而是精神上的苦。人生最大的樂趣,就是以苦為樂,精神上的享受比什么都好。信仰是人的脊梁,夢想是人的溫床,在樂觀的人生中,兩者缺一不可。嘿嘿,晚餐吃些什么呢,大冷天的,掛面頭沙飯,榨菜下酒,也是蠻不錯的搭配。再者,老古話說,“中餐吃好,晚餐吃少”,從養生角度出發,晚餐簡約些也是對的。一次很普通的晚餐,吃出如許溫馨可人的回憶,想想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