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 廢黜
怒極之下,將一旁青玉案上的五彩春草紋茶碗狠狠砸在如貴嬪身上。
她也不躲,狼狽的站在那里。
皇帝尤不解氣,怒罵道,“他日,朕又有何顏面,去見宸妃。你這個賤人。”聲音中甚至有難以掩飾的悲愴。
一時間,殿內的妃嬪臉上都有些難堪和尷尬,還有些難過。
陛下對故宸妃如此情深,讓她們這些人應該如何啊?她們,在皇帝眼里,怕是連一絲地位都是沒有的吧。真是可笑啊!枉她們爭來爭去,終究是爭不過那個人啊!即使,她已經去了那么久。而陛下卻是從來都沒有忘記過她?對她的愛和深情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消失、淡化,反倒是愈加濃烈。
皇貴妃卻可以理解皇帝的心態,縱使已經過了這么久,他還是不能做到忘記她。她已經深深刻在了他的血肉里。
況且,看過了這么多的女子,應該會覺得,這世間沒有人能及得過她啊!
如貴嬪只是低下頭。眾妃倒吸了一口冷氣,不敢置信的看著如貴嬪,她怎么敢如此大膽啊!
宸妃可是陛下的心愛之人啊!再者,死者為大,畢竟人都已經死了,有什么仇恨不能釋懷呢!要作出毀人金棺之事,那可是讓人死后都不得安寧的啊!
宸妃畢竟已經去了這么多年了。更何況,宸妃薨時,楊氏尚未入宮,她們之間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她怎么會與宸妃有隙呢?難道…
不少人都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可除此之外,也再沒有比它更合理的解釋了。是她終于知道自己只是宸妃的替身,所以才…
可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好像不在乎,怎么會?越想越覺得迷霧重重。
可不管怎么樣,她入宮后所獲得的一切卻都是因為宸妃啊!
就算是因為她終于明白自己在陛下心中只是宸妃的影子,也不該遷怒于宸妃啊。
如果不是因為她長得像宸妃,她怎么會獲得那么多的寵愛,成為陛下的寵妃。
入宮時日不長,卻晉封的如此之快。陛下又何曾真正愛過她,這一切,都是因為宸妃啊。
宸妃是已經往生之人啊!毀她金棺,是要她即使往生也不得安寧啊!
她這樣狠的手段,是有多恨宸妃啊!真是狠毒啊,怪不得陛下會如此的震怒。
出了這種事情,陛下日后,還能去見宸妃嗎?
皇帝面色陰沉的看著如貴嬪,良久,聲音冰冷似從遙遠的天際傳來,“如貴嬪楊氏,大不敬,著廢黜其,幽禁冷宮,永不赦免。”
君后卻是冷笑,即使再恨她,終究還是舍不得殺她啊!到底還是留了一絲情!要是其他人,恐怕最好的結局就是不追究家人,然后賜死。
如此薄罰她,不過是因為她與宸妃的相像。皇帝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與宸妃有些相像的人,到底還是舍不得殺她,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那張臉,楊嫻彥也真是可憐啊。不殺她,僅僅是廢黜而已啊!
眾妃對這樣的結果有些驚訝,卻隨即憐憫的看著如貴嬪,如此手下留情,哪里是有一絲是因為喜歡她,說到底都是因為她那張像宸妃的臉啊。
君后無聲的冷笑,當日,她送給楊嫻彥的大禮,不過是四個字:宸妃靈棺。
她毀若顏棺木,又怕被皇帝知道,所以才會舊事重提。
要讓皇帝廢了她,只是,就這一招,就足以治她死地。
可她,竟然連若顏的棺木都未能護好,若顏,對不起。
請你原諒我,當時我,已經自顧不瑕了。
突然,有幽幽的笑聲自殿內傳開,只見楊嫻彥那樣柔弱的在笑,而她臉上卻絲毫不顯柔弱,面上自有一股凜然之色,原本慘白的面容,此時卻呈現出不正常的潮紅,她那漂亮的眼睛里有著奇異的神采,“陛下,你有喜歡過臣妾嗎?哪怕只有一點點?”
君后看著楊嫻彥,有極淡的嘲色。果真是動情了,否則都到現在了。還問這樣的問題。
皇帝久久不回答,楊嫻彥像是頃刻間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喃喃道,“我就知道。問,不過是心存希望,自取其辱啊。”
看向皇帝的目光那樣繾綣深情,唇角有柔柔的笑容綻開,說出的話卻是那樣尖銳,“我入宮所求不過皇后之位,陛下對我的百般憐愛,終不過是因為一個死人。”
“放肆!”皇帝大怒,宸妃之死是他畢生之痛,任何人都不能提及。
楊嫻彥卻是低低笑出聲來,那樣的飛揚肆意,那樣的驕傲。她原本就是飛揚肆意的個性,再勉強自己去學宸妃,都改不了她骨子里的肆意。
只可惜,她生錯了地方,不該生在這到處都是算計的南地,如果她生于浩瀚遼闊的西北大漠,那就是快意恩仇的塞外女子。
她抬起頭,直視著皇帝,眼中是深切的疼痛,卻是那樣冷漠的看著皇帝,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我入宮之前,便已有傳聞,我像故宸妃。選秀時,嬤嬤待我與他人很是不同。我就更清楚了。”苦澀的一笑,“入宮之后得寵,晉封。縱使心中明白是因為我這張臉,可卻還是報了一絲幻想,陛下應該是有幾分喜歡我的吧!不然,也不會這樣寵我吧。今日看來,陛下不過是因為這張臉啊。后位是我入宮來的目的,后來想當皇后,是想名正言順的站在陛下身邊,如今,卻是不需要了。因為激憤,才會一氣之下,毀了宸妃的金棺。”
皇帝的聲音仍舊沒有溫度,“你心腸狠毒,你先誣蔑皇后設計致使宸妃血崩。后來你又是說武將只聽從皇后號令,說皇后會威脅道朕。以此離間,真是可笑。”
“難道陛下心中心中,就沒有一絲疑慮嗎?”楊嫻彥嘲諷的說,面帶不屑。
“朕只能選擇相信她。她是朕的表妹,朕的師妹。”看向皇后,有一絲暖意自眼中浮現,“若顏死時,要朕一定要相信你,永遠不要懷疑你。朕既答應了她,即使再難,也一定會做到。何況,你若有此心,早就可以動手,何須等到今日。”
君后只是低垂著眼瞼,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