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有一座小島,現在島上只住著二十多個人,也就是說,島上所有的人都認識彼此,所以,無論是誰走在島上,都會有人跟你親切地打招呼,跟你說天要下雨了,或者問你今天的浪大不大。
? ? ? 有一座小島,每天只有晚上六點到十一點有電,也就是說,島上的夏天沒有空調,沒有電扇,只能躺在吊在樹上的吊床上,吹林間的風,或者坐到海邊去,吹海上來的風。
? ? ? 這里幾乎沒有手機信號,電話都打不通,要想找一個人,只能靠腳,靠嘴,靠眼睛。網絡更是沒有的,再新款的手機到了島上都會變傻,沒有網,沒有電,手機能做的,只有在有限的電量里拍拍照,讀讀書,聽聽早就存在手機里的音樂。不能打游戲,不能網上購物,不能刷朋友圈,甚至也不能看新聞——這島上只有這島上的游戲:趕海,放牛,找山羊;唯一的小賣部也只是隔壁阿嬤家的兩個柜子,里面靜靜地放著幾瓶可樂、雪碧,還有王老吉;而朋友圈和新聞,都真真切切地在眼前,手邊,嘴巴和耳朵里。
? ? ? 這座小島上的房子有一大部分都是塌掉的,幾年前有一次超級大的臺風席卷了這里,那個時候島上住著的人比現在多許多,可臺風之后,房子塌了,他們走了,走之前卻還把塌掉的房子關上門,閂上門栓,好像是馬上就要回來一樣。可他們沒有回來,島上的人也說不清他們都去了哪里。但看看那細致閂好的門栓,那塌掉的房子門口褪了色卻依然清晰的春聯,島上的人又覺得他們終會回來的。
? ? ? 留在島上的人皮膚都曬得黝黑,一笑起來,白白的牙齒顯得格外明亮。他們日復一日地修補著他們的漁網,駕船出海,打漁為生,釣魚為樂。他們為捕撈回來的螃蟹魚蝦而沾沾自喜,不僅蒸煮烹炸,還曬魚干,釀蝦醬,每一樣都是說起來就讓人流口水的美味。要玩釣魚,他們便從海邊的巖石上掃下慌張逃散的海蟑螂做魚餌,手里的魚竿則是多少年前父輩傳下來的那根竹竿,再挎上一個桶,去海邊時還是空的,回來時就是半桶鮮魚在里面了。
? ? ? 有這樣的一座小島,島上還有一所廢棄的小學校,一個廢棄的邊防站,一座依然香火綿延的娘娘廟,不知名的野鳥在樹梢間騰躍,牛羊從來不用管,自由自在地住在島上。在這里,人們談論的是海,是天,是風雨與浪潮,早上看日出東方,晚上看星斗蒼穹。當說到島外面的世界,他們會因為羞慚而微紅了臉龐,他們說,我們這里什么都沒有。可他們接著又說,我們覺得這里挺好。
? ? ? 這座小島禁止觀光。它如此沉默,沉默得好像不存在,可它又如此讓人難忘,仿佛它從來就在我們所有人的心上。
? ? ? 它在廣西北海潿洲島的更南邊,遠遠地隔海望向越南,它有一個很美卻又有些憂傷的名字,叫做斜陽。